夕阳把会盟台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淌血的舌头。
燕十三的锈刀插在第七个对手的咽喉里,刀身的暗红纹路正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那是个耍链子枪的西域高手,枪头淬了见血封喉的“五步倒”,却没料到燕十三的刀更快——快到他只看到道赤色闪电,喉咙就已经凉了。
“第七个了。”老赵扮作的老仆在台下低声计数,手里的酒葫芦被捏得咯吱响。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盯着晋王府席位上那个穿紫袍的中年人——那人手指上戴着枚骷髅戒指,正是东厂的掌刑千户,据说王振特意派来“照看”会盟的。
燕十三拔出锈刀,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他的左臂缠着白布,那是第五个对手——个擅使毒镖的江南女子留下的,镖尖擦过皮肉时,带出股腐臭的绿烟,幸好老赵早有准备,递上来的解毒丸救了他一命。
“还有谁敢上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连续七场恶战让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锈刀斜指地面,刀身的红光在暮色中像团跳动的鬼火。
台下鸦雀无声。诸侯带来的高手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要么缩在人群里装死,要么就是晋王府故意留下的棋子,等着看他力竭。晋王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葡萄,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让我来会会你!”
一声暴喝从人群后传来。一个铁塔似的壮汉分开众人,手里拖着柄门板大的斧头,每走一步都让地面发颤。他赤裸的上身满是狰狞的刺青,胸口纹着个“勇”字,正是徐州刺史麾下的“开山斧”李逵——据说能一斧劈开千斤巨石。
“燕小子,接我一斧!”李逵的巨斧凭空劈下,风声呼啸,竟将空气都劈开道裂口。台下的观众惊呼着后退,生怕被斧风扫到。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向上一挑,刀身的红光与斧刃的寒光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他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双脚竟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浅沟。
“好力气!”燕十三赞了一声,却不退反进,锈刀顺着斧柄滑下,直取李逵的手腕。这招正是从镇北侯旧部留下的兵书里学的“顺水推舟”,专破力大招沉的兵器。
李逵没想到他如此凶悍,慌忙收斧格挡。锈刀却突然变向,刀背重重砸在斧刃的薄弱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巨斧竟从中间裂开道缝隙。
李逵又惊又怒,巨斧舞得如狂风骤雨,想仗着力气硬拼。燕十三却不与他硬碰,身影在斧影中飘忽不定,锈刀时不时探出,每一次都精准地劈在巨斧的裂缝上。
“叮叮当当”的脆响中,裂缝越来越大。当燕十三的锈刀第十三次劈在同一个位置时,巨斧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两截。
“不可能!”李逵看着手里的半截斧柄,眼睛瞪得像铜铃。
燕十三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锈刀突然横斩,刀风带着破空的锐啸,在李逵的脖子上留下道血线。铁塔似的壮汉晃了晃,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
“第八个。”老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到那个戴骷髅戒指的千户悄悄做了个手势,两个穿黑袍的人立刻消失在人群里——那是东厂的“影卫”,擅长暗杀。
燕十三的目光扫过台下,正好瞥见那两个消失的黑影。他的锈刀突然轻鸣,刀身的红光变得急促。他知道,真正的杀招要来了。
果然,第九个对手上台时,燕十三闻到了股熟悉的甜香——是“锁魂烟”!那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手里摇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仕女图,扇骨里却藏着机括,正悄无声息地喷出无色无味的迷烟。
“燕壮士好武艺,在下佩服。”书生笑得温文尔雅,折扇轻摇,“只是不知壮士敢不敢接我三招?”
燕十三屏住呼吸,锈刀在身前划出道赤色弧线,刀风将迷烟尽数挡开。“你的烟,对我没用。”
书生的笑容僵在脸上,折扇突然合拢,化作短棍直取燕十三的咽喉。棍法阴狠毒辣,招招不离要害,竟比之前的李逵还要难缠。
燕十三的锈刀舞得密不透风,刀身的红光与棍影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诱书生近身,就在对方的折扇即将点中他胸口时,锈刀突然下沉,刀背重重砸在书生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书生的膝盖以诡异的角度扭曲。他惨叫着倒地,怀里的“锁魂烟”药瓶摔碎,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台下靠近的观众顿时头晕目眩,纷纷后退。
“第九个。”老赵连忙掏出解毒丸,往嘴里塞了一颗,又悄悄给凉州侯递了一颗。他看到那个戴骷髅戒指的千户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燕十三连“锁魂烟”都能识破。
最后一个对手上台时,天色已经擦黑。那是个穿袈裟的和尚,手里拿着串人头骨念珠,每颗头骨上都刻着梵文,看起来阴森诡异。他一上台就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造孽太多,贫僧特来渡你。”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剧烈震颤,刀身的红光暴涨。他能感觉到,这和尚身上有股熟悉的煞气——与血手人屠身上的煞气一模一样!
“你是白莲教的人?”燕十三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和尚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识相的就自行了断,免得贫僧动手。”他突然将念珠掷向空中,头骨念珠在空中爆开,化作无数毒针射向燕十三。
燕十三的锈刀舞成道赤色屏障,将毒针尽数挡开。他纵身跃起,锈刀带着万钧之势劈向和尚,刀身的红光里竟隐约浮现出条小龙的虚影。
“魔刀!”和尚惊呼着后退,双手结印,身前突然出现道黑色的屏障。锈刀劈在屏障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屏障瞬间破碎,和尚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会盟台的柱子上,没了声息。
“第十个。”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战惊呆了。没人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能连胜十场,而且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
燕十三拄着锈刀,大口喘着气。连续十场恶战让他筋疲力尽,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白布。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锈刀在他手中轻轻震颤,像是在为他欢呼。
晋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银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会盟台上那个浴血的身影,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好!好一个燕十三!”晋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他突然拍了拍手,“来人,传我命令,擂主燕十三连胜十场,赏黄金百两,赐锦袍一件!”
蟠龙卫们捧着黄金和锦袍走上台,眼神里却带着敌意。燕十三知道,这不是嘉奖,而是试探,是羞辱。
但他没有拒绝。他接过黄金和锦袍,将黄金扔给台下的老赵:“分了。”又将锦袍披在身上,虽然染满了血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晋王殿下的赏赐,在下愧领了。”燕十三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不知殿下何时有空,亲自上台赐教?”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广场上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当众挑战晋王!
晋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站起身,腰间的蟠龙棍发出一声轻鸣,显然是动了真怒。
会盟台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