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副模样，朱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安慰道
“好了，知道你操心国用！”
“放心吧，倭国银矿若能顺利接手，未来数年，国库岁入必能大增！至于眼下.......开源节流，总能度过！你先把倭国这批缴获处理好，便是大功一件！”
“是，大伯！那我先去忙了！”
朱高炽得到明确指示，心里也有了底，起身行礼告退
他揣着那份缴获清单，盘算着如何尽快将物资入库调配，脚下不自觉地就在宫里溜达起来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大本堂附近
此时正值课歇时分，大本堂内却并非一片嬉闹
只听得一间敞亮的学堂内，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正在讲解《孟子》
朱高炽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好奇地凑到窗边
“老二？”
此刻的朱高煦，手里拿着一卷书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有点大儒的气质，一点都看不出是武将
朱高煦目光扫过台下，看到朱雄英专注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正准备继续，眼角余光瞥见了窗外的朱高炽
朱高煦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对学生们道
“尔等先将方才所讲，自行诵读体味一番。”
“好～”
朱雄英带头应道，捧着书就看了起来
朱高煦这才放下书卷，大步流星地走出学堂，来到廊下
看着自家大哥那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没好气地道
“大哥，你来干嘛来了？你不是有活儿吗？”
朱高炽围着朱高煦转了两圈
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
“看不出来啊！老二你这肚子里墨水也不少啊”
朱高炽说着，还摸了摸朱高煦的将军肚
“我记得你小时候为了逃课，没少挨父王的揍吧？你那会儿不是说，宁愿去外面跑五十圈，也不想读书吗？”
朱高煦拍掉了自家大哥的手
“提它作甚！人还不能长进了？”
“长进？”
朱高炽也不恼，笑嘻嘻的拉过了他
“你这长进也忒离谱了！当初靖难的时候！你砍人砍得比爹还猛，跑来给孩子们讲孟子！”
“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慌呢？你没把雄英他们吓着吧？”
朱高煦低喝道
“我讲得不好吗？不光是雄英大哥，你看你不也在那坐着呢嘛！”
朱高炽被弟弟反将一军
愣了一下，顺着朱高煦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见小一版的自己正坐在朱雄英旁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口水都快流到书上了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胖脸一红，骂道
“不能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挺爱看书的啊......”
朱高煦看着大哥吃瘪的样子
得意地嘿嘿一笑，抱臂靠在廊柱上，故意拖长了语调
“我说大哥，你自己溜达到这儿偷懒，还好意思说我？我看啊......你这胖的毛病也是从小落下的！”
“放屁！”
朱高炽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说老二，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觉得在老头子那儿混不下去了？才在这边嚯嚯小孩找找存在感？”
他这话本是玩笑
却无意间戳中了朱高煦内心深处最复杂的一块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飘向远处宫墙上的飞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自嘲
“混不下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幽幽的
“大哥，你说.......要是有一天，你当了皇帝，那瞻基就是太子......”
他顿了顿
目光转回朱高炽那张茫然的胖脸
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阴森气
“你觉得......朱瞻基那个小王八羔子，能不能容得下我呢？会不会找一口大锅，把我倒扣在里面！把我......做成瓦罐鸡呢？”
朱高炽听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老二！大白天可不能瞎说！瞻基那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
他看着朱高煦那不像完全开玩笑的表情况，心里直发毛
朱高煦看着大哥的样子
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慢慢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本线装书
那书的封面是普通的蓝色土布，并无书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边角已经磨损，显然被翻看过很多次
朱高煦低笑一声，声音沙哑
“我倒希望我是魔怔了！”
他将那本书塞到朱高炽手里，手指点在书页上，示意他看
朱高炽疑惑地接过
他低头看去，书页是粗糙的黄纸，上面记录着一段他从未听闻的史实
“宣德元年八月，汉王高煦谋反，事觉，废为庶人，锢于西安门内逍遥城，帝往视，高煦伸足勾帝仆地，帝怒，命力士以铜缸覆之，缸重三百斤，高煦顶之辄动，乃积炭缸上如山，燃之逾时，火炽铜熔，高煦死，诸子皆伏诛！”
短短数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朱高炽的眼帘，直透心底
“这.......这.......”
他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炭火
听到那铜缸在烈焰中变形
自己亲弟弟在里面被活活炙烤，挣扎哀嚎的惨状！
“不......这不可能......”朱高炽猛地抬起头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看向朱高煦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悲痛
“这是假的！老二你别信这些东西！我......我撕了它！”
他激动地就要去撕扯那书页，却被朱高煦一把按住了手腕
朱高煦的手劲极大，硬生生的板住了朱高炽
“大哥，这是后世之人修的史书！是明史！是你我的.......身后名！”
他指着那段文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看到了吗？帝往视，高煦伸足勾帝仆地！哈哈哈........”
朱高煦苦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楚河跟陈飘怎么说我？说我是大明第一扫堂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