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本紧贴着胸膛,纸张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与心脏的跳动共振。那行清秀的字迹,像带着温度,熨帖着他冰封太久的心湖。沈砚没有立刻放下本子,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靠在石壁上,闭着眼,仿佛在消化这过于汹涌的情绪。
林晚也没有打扰他。她安静地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里既忐忑又充满了一种隐秘的喜悦。她不知道她那句冲动之下写下的话,他会如何理解。她只是把那一刻最真实的感受,交付给了他。
洞口的光影缓缓移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沈砚才缓缓睁开眼,将素描本小心地放回贴身口袋,动作郑重。他转过头,看向林晚,目光里那些翻涌的暗流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林晚。”他唤她,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几分。
“嗯?”林晚抬起头,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伸出手。不是手腕,而是摊开了掌心,向上。
林晚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细小伤痕的手,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立刻收拢,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住。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是安抚,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占有意味的紧握。
“银河很远,”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这里的星,就够了。”
林晚的瞳孔微微放大,一股巨大的酸涩和甜蜜同时冲上鼻腔和眼眶,让她瞬间视线模糊。他懂了,他不仅懂了,还用他自己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热。
沈砚看着她的眼泪,眉头微蹙,伸出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替她擦去泪痕。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熟练,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珍视。
“别哭。”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晚破涕为笑,自己用手背抹了把脸:“我这是高兴的。”
看着她哭中带笑的模样,沈砚紧绷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弧度。
这时,石头洪亮的嗓门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来啦!好家伙,上游有个水潭,鱼不少!还找到几棵野栗子树,这下储备粮有了!”
他抱着一捆柴火,拎着串起来的几条鱼和一小包用大叶子包裹的野栗子,兴冲冲地钻进洞里,看到两人紧握的双手和林晚微红的眼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的憨厚笑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
“今晚加餐!烤鱼,烤栗子!”石头大声宣布,试图用食物冲散空气中那过于黏稠的氛围。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沈砚却握得更紧了些,直到她不再挣扎,他才缓缓松开。
夜幕很快降临。洞口的藤蔓门帘被放下,隔绝了外界,却将漫天星河用另一种方式请了进来——石头在清理洞穴时,发现顶部有一处极小的天然裂隙,此刻,一束清冷的、包含着细碎星光的月光,正从那裂隙中倾泻而下,如同一道小小的银河,落在洞内中央。
三人在“室内银河”旁生起了火塘。烤鱼的香气和栗子爆开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气氛比之前更加融洽,石头讲着他早年走南闯北的趣闻,声音洪亮,偶尔逗得林晚掩嘴轻笑。
沈砚依旧话不多,但不再是那种隔绝一切的沉默。他会偶尔看向林晚,在她笑的时候,目光会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会在石头说到某个惊险处,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他甚至还主动将烤好的、剔除干净小刺的鱼肉,自然地放到林晚的“碗”里。
林晚接受着他的照顾,心里甜丝丝的。她也细心地剥开烤熟的栗子,将金黄的果肉分给他和石头。
饭后,石头打着饱嗝,主动收拾残局,然后抱着砍刀坐到洞口守夜,将洞内这片小小的、流淌着星月光辉的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与头顶那道静止的“银河”遥相呼应。
沈砚和林晚并肩坐在铺了干草的地铺上,靠着石壁,仰头看着那束星光。
“真美。”林晚轻声感叹,在这样的景色面前,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嗯。”沈砚应了一声。他见过无数夜晚,荒原的,城市的,血腥的,死寂的,却从未觉得星光可以如此……触手可及,且与人共享。
“沈砚,”林晚忽然转过头,在微光中看着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等我们到了那个小城,安顿下来,第一个晚上,我们也找个能看到很多星星的地方,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梦幻般的憧憬。
沈砚也转过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星光落在她的瞳孔里,碎成一片温柔的海洋。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是她的愿望,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去实现。
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上。
林晚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了过去。他的肩膀宽阔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药味和草木气息的味道,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幸福感将她紧紧包裹。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看着头顶那束小小的星河,谁也没有再说话。
洞外是未知的风险和漫长的黑夜。
洞内是相依的温暖和静谧的星河。
还有,那在沉默中滋长、比星光更恒久的——
无声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