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淡去,晨曦初露,石隙中那道微光由清冷转为暖白。林晚在一种被温暖和沉重交织的情绪中醒来。沈砚依旧保持着昨夜相拥的姿势,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睡得很沉。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睡得如此毫无防备。
她不敢动,怕惊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峻与警惕,他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少年般的痕迹,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依旧诉说着深藏的痛苦与重负。知道了他的过去,再看他此刻的平静,林晚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疼惜。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悬空,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虚虚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仿佛想抚平那些无形的褶皱。
就在这时,沈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先是带着刚醒时的迷茫,随即迅速聚焦,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怜惜的眼神。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流淌着一种经过昨夜坦诚后、更加亲密无间的氛围。
“早。”林晚轻声说,收回手,脸颊微热。
“……早。”沈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左肋的伤处传来熟悉的隐痛,让他微微蹙眉,但精神状态明显比前几天好了太多。
林晚立刻察觉,撑起身子:“伤口疼?”
“没事。”他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像是在确认她经过昨夜那番沉重的坦白后,是否依旧如初。
林晚看懂了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柔软而坚定的笑容,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衣领:“我去看看石头哥,顺便弄点水。”
她起身的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犹豫或疏离。沈砚看着她走向洞口的背影,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也在这晨光中悄然消散。
石头已经在洞外忙活,用新摘的大叶子收集了不少清澈的露水,看到林晚出来,咧嘴一笑:“林老师醒啦?沈老弟怎么样?”
“他好多了。”林晚接过叶子,感受着露水的清凉,“石头哥,谢谢你。”
石头摆摆手,压低声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看沈老弟是把压心底的话跟你倒出来了?这是好事,人啊,不能总憋着。”
林晚点点头,心里感激石头的体谅和守护。
三人用露水和剩下的烤栗子简单用了“早餐”。气氛比昨天更加融洽,一种无形的、基于共同秘密和目标的凝聚力,将三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饭后,沈砚尝试着不用拐杖,在洞内缓慢走了几个来回。虽然步伐依旧谨慎,左腿承重时能看到他额角细微的汗珠,但他走得越来越稳。
“照这个速度,再有三五天,短距离行走应该问题不大。”林晚评估着,心里充满了希望。
沈砚停下脚步,看向她和石头,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林晚和石头都看向他。
“‘夜枭’不会放弃。这里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我们必须主动。”沈砚的目光锐利,“我们需要弄清楚两件事:第一,‘守夜人’是否还有残存的、可以联系的力量;第二,那个金属盒和U盘,具体该如何使用,才能达成我父亲的目的。”
他的思维清晰,目标明确。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并解决根源,才能真正获得安宁。
“关于‘守夜人’……”石头挠了挠头,“我以前只是外围人员,接触不到核心。老烟斗可能知道得多点,但他……”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沈砚沉默片刻。老烟斗的牺牲,是他们共同的痛。
“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林晚忽然开口,她想起沈砚素描本里那些零散的、关于他父亲研究的片段,“沈砚,你父亲留下的笔记或者资料,除了那个金属盒,还有没有可能存放在其他地方?比如,他以前常去的地方?或者,有没有其他信得过的故交?”
沈砚的眉头蹙起,陷入回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父亲的模糊记忆碎片,开始艰难地拼凑。
“他……喜欢旧书。”沈砚缓缓说道,“以前常去城南一家叫‘墨香阁’的旧书店。老板……好像姓周,和他关系不错。”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父亲出事前一段时间,似乎去过那里几次。”
墨香阁。周老板。
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那我们下一步,就去‘墨香阁’?”林晚看向沈砚。
沈砚却摇了摇头:“不能直接去。‘夜枭’很可能也在监视这些与我父亲有关联的地方。我们需要计划。”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风险。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她的信任毫无保留。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然后转向石头:“石头,需要你帮忙,先去城南附近摸清情况,确认‘墨香阁’是否还在,周围环境如何,有没有可疑的人。”
“包在我身上!”石头拍着胸脯保证。
“我们在这里再休整两天。”沈砚做出决定,“等我腿伤再好一些,石头摸清情况后,我们再行动。”
计划已定,目标清晰。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不再是漫无目的的逃亡,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
阳光彻底照亮了洞穴,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沈砚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望向外面层峦叠嶂的山林和远处隐约的城市轮廓。
林晚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他的手自然地垂下,碰到了她的。
指尖相触,然后,紧紧交握。
这一次,不是为了支撑,而是为了并肩。
晨风吹拂,带着山林的气息和远方未知的风险。
也带着,通向真相与终结的、第一步坚定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