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抱着那个塞了蓝色布面书的旧布包,脚步匆匆,混在清晨逐渐热闹起来的人流里。她不敢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书店门口铃铛的余音似乎还追在身后,混合着那个黑衣男人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让她脊背发凉。
她严格按照沈砚事先规划的撤离路线,穿过两条狭窄的、满是早点摊油烟气的巷子,绕过一个小型菜市场喧嚣的边缘,最后钻进了一个废弃的、只余残垣断壁的城隍庙后院。这里荒草丛生,寂静无人,是约定的第一个接应点。
她背靠着一堵斑驳的矮墙,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布包,仿佛那是失而复得的性命。
几乎在她停下的瞬间,侧面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身影一闪,沈砚如同鬼魅般出现。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便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拉到了更隐蔽的断墙阴影里。
“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目光迅速扫视她全身,确认没有受伤,最后落在那个被她死死抱在怀里的布包上。
林晚看到他,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腿一软,差点瘫下去。沈砚的手臂立刻环住她的腰,稳住了她。
“拿到了……”她声音发颤,将布包递给他,指尖冰凉,“东三北七……蓝色的……”
沈砚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的眼神骤然锐利。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揽着林晚,警惕地再次扫视四周。
“走,这里不能久留。”他低声说,半扶半抱着她,迅速离开了这片废墟。
他们没有回山上的洞穴,而是按照备用计划,来到了城南边缘另一处早已废弃的、用来堆放建筑垃圾的破旧工棚。石头已经等在里面,见到他们安全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工棚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沈砚将林晚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让她坐下休息,自己则拿着那个布包,走到有光线透进来的缝隙下。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极其小心地,解开了布包。
那本蓝色布面精装的旧书显露出来。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岁月留下的磨损痕迹和深深浅浅的色差。书脊的装订线有些松散。它看起来如此普通,甚至有些破败,却承载着可能颠覆一切的秘密。
沈砚的指尖抚过冰冷的布面,动作轻缓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他翻开了封面。
里面并非印刷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写满了清瘦有力字迹的手稿!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不同时期写下的。
开篇几页,是复杂的分子式、细胞结构图和大量的实验数据记录,专业术语林立,充斥着“基因序列”、“端粒酶活性”、“非对称复制”等字样,冰冷而客观。这无疑是“基石”项目早期的核心研究记录。
但翻过十几页后,笔迹开始出现细微的颤抖,记录的内容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数据旁边开始出现简短的批注:
“样本γ-7出现不可控攻击倾向……伦理委员会警告……”
“夜枭催促应用转化……方向偏离初衷……”
“秀担心……孩子还小……”(“秀”字被重重划掉,又似乎不舍,留下模糊的痕迹)
越往后,记录越少,批注性的、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文字越多,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科学家在良知、责任与巨大压力下的挣扎与痛苦。
“他们瞒着我进行了活体强制注入……后果不堪设想!”
“数据必须带走……绝不能留给这群疯子!”
“晚钟已响……守夜人……名存实亡……”
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极其潦草,仿佛是在极度仓促和危险的情况下写就的:
“密钥分置……盒为引,盘为匙……”
“非血缘共鸣者或可制衡……频率筛选……名单……”
“若事不可为……毁之……绝不可落入其手!”
“砚儿……活下去……”
最后四个字,墨迹被水滴晕开了一小片,模糊了笔锋,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绝望而深沉的父爱,重重地砸在沈砚的心上。
他握着书页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工棚寂静无声,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林晚和石头都屏息看着,不敢打扰。
许久,沈砚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仇恨、悲痛、恍然、还有一丝找到方向的决绝。
“都明白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石磨过,“‘基石’……‘夜枭’……他们的目的……还有,终止这一切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几行关于“非血缘共鸣者”和“频率筛选”的字迹上,然后,缓缓移到了林晚脸上。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沈砚之前说过,她可能是极少数的、能与“基石”频率产生稳定共鸣的个体。
所以,周老板指引的下一步,土地庙的会面,不仅仅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很可能……也与她有关?
沈砚合上了那本重逾千斤的旧卷,将它紧紧按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早已逝去的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
他看向林晚和石头,眼神恢复了冰封般的冷静,但那冰层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七天后,土地庙。”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
真相的拼图,正一块块归位。
而风暴的中心,已悄然指向了那个约定的、月光下的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