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拼了命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仗着自己本体是岩鼠、体型瘦小,又在边缘妖界的山路里摸爬滚打了三百年,对这些崎岖地形熟得不能再熟,专挑那些狭窄的石缝、茂密的灌木丛钻。
灌木丛的枝桠刮得他脸颊生疼,法袍被勾出一道又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灰扑扑的皮毛,可他连揉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他时不时咬着牙催动体内仅存的微薄灵力,眼前晃过几个模糊的灰影——
那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幻术分身,虽然一戳就破,却能暂时吸引邪修的注意力;
又或是攥紧手心的星辉石,挤出几道微弱的白光刃,光刃没什么杀伤力,却总能精准地打在邪修的法器上,或是挡在他们身前的石头上,溅起火星,成功打乱他们的追击节奏。
有好几次,邪修的黑色法术擦着他的法袍飞过,“嗤”的一声烧出焦黑的破洞,灼热的气浪烫得他后背生疼,他吓得浑身一僵,脚下却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牙齿咬得腮帮子发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坚持一下,多拖一刻,真正的陆云许就多一分安全。
就这么跑了半个时辰,阿灰的灵力彻底耗竭,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
他挣扎着抬头,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身后是万丈深渊,悬崖下云雾缭绕,看不清底,风声呼啸着卷过崖边,带着刺骨的寒意;
身前,数名邪修已然围了上来,个个眼神凶狠,杀气腾腾。
手心的星辉石光芒越来越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脸上的“蓝眸”印记早就花了,蓝矿石汁混着汗水和泥土,糊成一块一块,左眼的幻术彻底崩了,露出底下灰毛的虚影;
那根伪装成斩天道剑的荆棘枝,也不知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断口还扎着他的掌心,渗出血珠。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邪修头领一步步逼近,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他嘴角勾着残忍的笑,手中凝聚出一枚暗紫色的禁术光球,光团里翻涌着黑气,带着腐蚀的腥臭味。
“敢坏我们的好事,今天就让你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禁术光球带着刺耳的尖啸射来,速度快得根本躲不开。
阿灰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挡,瞬间被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
胳膊像被烙铁狠狠摁住,皮毛瞬间焦黑,肉都翻了起来,法袍被撕裂成碎片,碎布混着血水粘在伤口上,疼得他浑身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重重摔倒在地,浑身发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画面:
村民们递来的麦饼还带着余温,灵兽舔他手心时软乎的触感,人妖握手言和时脸上真诚的笑脸……
“不能……不能让他们去害陆云许……”
阿灰咬着牙,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用尽力气,摸向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古老骨牌——
那是他岩鼠家族流传下来的禁术信物,边缘磨得光滑,刻着模糊的族纹。
三百年里,他一直把这骨牌当护身符,连洗澡都不敢摘,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
族里的老人说过,这骨牌能封印一切邪祟,代价却是献祭自己的神魂,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邪修头领的第二道禁术已经凝聚,暗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映得他的脸愈发阴鸷。
阿灰看着那道致命的光芒,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傻气,嘴角还沾着血沫,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握紧骨牌,骨牌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全身,他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又榨干了星辉石里仅存的残余力量,一字一句念动了晦涩的禁术口诀,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以吾之魂,以族之印,封!”
话音落下的瞬间,骨牌骤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芒不刺眼,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神圣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悬崖。
阿灰的身体从指尖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灰扑扑的皮毛化作无数细碎的灰光,与骨牌的白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封印光幕。
邪修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光幕牢牢笼罩,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疯狂催动法术挣扎,却被白光死死压制,身体在封印中一点点凝固,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最后彻底变成了石雕。
阿灰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像是沉在水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最后望向天道宫的方向,嘴角还挂着那抹傻气的笑,心里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念头:
“希望……希望陆云许能顺利封天,能让那些人、那些妖,都好好活下去……”
光幕彻底闭合,将阿灰的残魂与邪修们一同封印在悬崖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在风里残留着一缕淡淡的星辉,像一声无声的叹息,悄然消散在暮色中。
而就在这时,天道宫的方向,一道璀璨的星轨划破天际,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带着睥睨天下的威压,陆云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云端之上,目光深邃地望向悬崖这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