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小院里最后一点暖光也抽走了,只剩下刺骨的凉意。
凌尘站在那儿,盯着墙角那几株在暮色里显得蔫头耷脑的“鬼针刺”,心里的那个念头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万毒淬体诀》…那玩意儿根本不是正常人练的。说白了就是玩命,用各种毒物往死里折腾自己,刺激身体潜能,在生死线上硬趟出一条路来。以前他看都懒得看,可现在…这具绝脉身体,常规路子走不通,这邪门歪道,反倒成了可能最快的捷径。
风险?太大了。一个把控不好,毒力失控,立马就得去见阎王。
可他还有选择吗?母亲刚被下毒,凌万山一家咄咄逼人,柳家的威胁悬在头顶,自身却弱得连自保都难…没有时间让他慢慢用水磨工夫了!
赌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弯腰,小心翼翼地采下几片“鬼针刺”的叶子。这玩意儿刚救了他娘的命,现在,轮到他来尝尝滋味了。
“尘哥…你,你要这玩意儿干嘛?这有毒的…”凌大石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直发毛,总觉得凌尘从武技阁回来后就变得特别吓人。
“有点用。大石,今天多谢了。”凌尘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回去,今天的事,别跟任何人说。”
凌大石张了张嘴,看着凌尘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凌尘闩好院门,回到屋里。母亲呼吸平稳,还在昏睡。他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掌心那几片带着细刺的、散发着微弱阴寒气息的叶片。
没有犹豫,他直接将一片叶子塞进口中,咀嚼了两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麻痒感瞬间炸开,紧接着,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冰针顺着喉咙滑下,刺入胃袋,然后猛地爆开!阴寒的毒性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
“呃!”
凌尘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血管凸起,隐隐发黑。极致的寒冷和针扎般的剧痛席卷了他每一个细胞!
他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起那丝微弱的内息,同时按照《万毒淬体诀》里记载的古怪法门,拼命引导、约束着那股肆虐的寒毒,试图将它们逼向那丝刚刚开拓出来的细小经脉!
过程痛苦得无法形容!就像是用一根烧红的铁丝在体内胡乱搅动,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汗水刚冒出来就被体内的阴寒之气冻成了冰碴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好几次,毒力差点失控,冲垮他微弱的内息防护,吓得他神魂狂跳,拼尽全部意志才勉强拉回来。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嗡!
怀中的那枚石蛋,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悸动!
一股苍凉而慵懒的奇异能量流出,融入他的身体。这股能量并未直接化解寒毒,而是像一位冷漠的旁观者,稍稍“安抚”了一下那狂暴的毒力,让它变得…略微“温顺”了一点点。
就这一点点改变,给了凌尘喘息之机!他抓住机会,疯狂运转法诀,引导着这股被“驯化”了些许的寒毒,狠狠撞向那顽固的绝脉壁垒!
嗤…
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消融声,在他感知中响起!
有效!虽然痛苦依旧,但寒毒混合着石蛋能量,化解绝脉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单纯用石蛋快了数倍不止!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毒性冲击。直到那片鬼针刺的毒性彻底耗尽,他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融化的冰碴),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休息了片刻,他内视自身。那丝经脉,明显又拓宽了一点点,虽然依旧细微,但内息流转其间,似乎更加顺畅了一丝。
代价巨大,收获也同样显着!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厉交织的光芒。休息够了,他再次坐起,将第二片鬼针刺叶片送入空中…
一夜,就在这种周而复始的极致痛苦中缓慢流逝。
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时,凌尘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小堆失去毒性的枯叶残渣。他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眼眶深陷,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体内那丝主脉,已然有发丝般粗细!能引导的内息也壮大了不少!更重要的是,经过一夜的毒力淬炼,他这具原本虚弱的身体,对痛苦的忍耐力以及筋骨强度,都有了细微的提升!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噼啪声。握紧拳头,感受着那比昨日明显强了一截的力量感,他走到墙边,再次运转《崩岩劲》的法门,一拳击出!
砰!
一声闷响,土墙上竟被打得掉落了些许粉尘,留下一个比昨日更深些的拳印!
力量接近灵武徒一重了!
虽然依旧弱小,但这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敲击声,不是用手,像是用木棍在砸门。
“凌尘!滚出来!家族小比报名快截止了,三长老“特意”让我们来问问,你这大天才,到底参不参加啊?别是怕了当缩头乌龟了吧?!”门外传来充满恶意的哄笑声,显然是凌玉龙那帮狗腿子又来寻衅。
凌尘眼神一冷,整理了一下衣衫,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三个旁系子弟,都是跟着凌玉龙混的,一脸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凌尘目光扫过他们,平静地开口:“带路。”
“啥?”为首那个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带路,去报名。”凌尘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三人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哈哈哈!他还真敢去啊?” “一个绝脉废物,去小比台上丢人现眼吗?” “走走走,带他去!我都等不及看龙少爷怎么在台上玩死他了!”
三人讥笑着,簇拥着(更像是押送着)凌尘,朝着家族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上人头攒动,一年一度的家族小比是凌家的大事,几乎所有年轻子弟都汇聚于此,气氛热烈。报名处排着队,负责登记的还是那位武技阁的忠伯,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凌尘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骚动。
“快看!是凌尘!” “他还真来了?不怕死吗?” “听说他昨天把柳家得罪死了,今天还敢露面?” “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各种议论、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凌玉龙也看到了他,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对着凌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凌尘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报名处。
“名字。”忠伯头也没抬,懒洋洋地问。
“凌尘。”
忠伯写字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似乎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特别是在他苍白却隐现一丝韧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慢吞吞地记下名字,递过来一块写着号码的木牌:“丙字柒号。”
凌尘接过木牌,转身就走,无视了身后凌玉龙那伙人更加嚣张的起哄声。
他走到演武场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闭目养神,默默感受着体内那丝在不断运转中缓缓增长的内息,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喧闹的演武场突然安静了不少。
一阵淡淡的、不同于周围汗味的馨香飘入鼻尖。
凌尘若有所觉,睁开眼。
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身姿窈窕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不远处。少女容貌清丽,气质温婉,在普遍粗犷的凌家子弟中显得格外出众。
是她,凌清竹。大长老的孙女,凌家年轻一代真正公认的天才,年仅十五,据说已是灵武徒六重的高手,平时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交往。
她此刻正用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眸,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静静地看着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