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郭嘉,郭奉孝。”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林凡的脑海中炸响,甚至让他出现了片刻的耳鸣。穿越以来,他预想过无数种与这位传奇谋士相遇的场景,或许是在某次诸侯会盟的帐外,或许是在某个名士清谈的竹林,甚至可能是在未来的战场上各为其主,隔空博弈。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相遇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戏剧性。在这襄阳城外十里的林间道旁,仿佛对方早已算准了他们的行程,在此守株待兔。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郭嘉后面那句话!
“看来,那位老先生的‘尺规’,终于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了。”
尺规!那枚玄黑玉佩,竟然是“尺规”?丈量天下的尺规?!还有那位神秘老者…郭嘉竟然知道他的存在?他们是一伙的?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局?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瞬间充斥了林凡的脑海,让他一时竟忘了回应。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玉佩,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刘擎同样震惊不已,郭奉孝之名,他亦有耳闻,知是颍川奇士,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还说出如此惊人的话语。周卓更是紧张地握紧了刀柄,策马微微上前,将林凡和刘擎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郭嘉以及他身后那名魁梧将领和护卫。五十名亲卫瞬间结成简易的防御阵型,弓弩微抬,气氛骤然紧张到极点。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郭嘉却浑不在意,脸上那抹懒散而玩味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刚睡醒。他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卫队,最终落在林凡脸上,笑道:“林长史何必如此紧张?嘉若怀有恶意,此刻出现的,就不会是区区三人,而是伏兵尽起了。”
他身旁那名魁梧青年将领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某家典韦,若要动手,尔等纵有五十人,亦不过土鸡瓦狗!”声未落,一股如同洪荒猛兽般的凶悍气势骤然散发开来,竟让久经战阵的周卓和那些亲卫们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什么极其危险的存在盯上一般。
典韦!竟然是典韦!林凡心中再震。郭嘉不仅来了,还带着这位绝世猛将!这组合…
林凡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周卓等人稍安勿躁。他策马缓缓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郭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原来是郭奉孝先生与典韦壮士。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先生在此拦路,又言及什么‘尺规’、‘天下’,恕凡愚钝,实在不明所以,还望先生明示。”
郭嘉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精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啧啧两声,才道:“长史何必明知故问?你怀中那枚‘墨家矩子令’,难道不是三日前一位身着葛衣、头戴斗笠的老者所赠?他难道没说‘危难之时,或可得一喘息之机’?”
墨家矩子令?!林凡心中再掀狂澜!那玉佩竟然是墨家信物?墨家不是在汉代以后就逐渐消失了吗?难道…还有传人?那位老者是当代墨家矩子?墨家…丈量天下的尺规…这个比喻,似乎瞬间变得无比贴切!墨家精通器械、工巧、守城,其学说本就带有极强的实用主义和几何精神!
“那位老先生…是墨家矩子?”林凡试探着问道。
“矩子?”郭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一笑,“他老人家可看不上那等虚名。他嘛…算是墨家一个比较爱管闲事的老家伙吧,觉得这天下乱得不像样子,需要有人拿起‘尺规’,重新丈量一下,画个新样子出来。至于为什么找上你…”郭嘉目光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长史你…比较‘特别’?懂得一些…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懂的东西?比如,你那军械制式革新之策,其中似乎就有点‘标准化’、‘模块化’的影子,这可不像寻常儒生能想出来的。”
林凡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郭嘉这话,几乎已经点破了他最大的秘密!他知道什么?他知道多少?那位墨家老者又知道多少?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到林凡骤变的脸色,郭嘉满意地笑了笑,又灌了一口酒:“长史不必惊慌。嘉若有意害你,此刻你已在州牧府大牢之中,与那阴冷潮湿的砖石作伴了。那老家伙虽然爱管闲事,眼光却毒得很。他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嘉今日在此,一是好奇,想看看能被那老家伙看中、并赠予‘矩子令’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二来嘛…”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也是替那老家伙传句话:尺规在手,是画方还是画圆,是测天还是量地,皆在你一念之间。墨家之道,兼爱非攻,却也不畏攻坚克难。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这…‘异数’。”
“异数”二字,他咬得极轻,却像重锤般敲在林凡心上。
就在林凡消化这惊天信息之际,郭嘉忽然侧耳倾听,眉头微微一挑,懒散的神情稍稍收敛:“唔…看来,有些恶客,还是不请自来了。典兄,活动一下筋骨如何?”
他话音未落,只听道路后方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烟尘扬起,显然有大批人马正在快速接近!
“戒备!敌袭!”周卓厉声大喝,所有亲卫立刻调转方向,弓弩上弦,对准来路。
林凡和刘擎脸色一变,回头望去。只见烟尘之中,约百余骑正疾驰而来,皆着轻甲,手持兵刃,虽无明确旗号,但其装备精良,行动间带着一股悍匪之气,绝非普通盗贼!
“是蔡瑁的人!”林凡瞬间明悟。蔡瑁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不敢在襄阳城内动手,竟派出了私兵或者勾结的匪类,在他们返回南郡的路上进行截杀!既要报复,恐怕也想制造意外,永绝后患!
“先生,怎么办?”刘擎拔出佩剑,脸上虽有紧张,却并无惧色。
前有神秘莫测的郭嘉典韦,后有百骑追兵,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然而,郭嘉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对林凡笑道:“林长史,你看,这‘喘息之机’,不是来了吗?正好,也让嘉看看,你值不值得那老家伙的投资。”
说完,他对身旁的典韦摆了摆手:“典兄,麻烦清理一下后面的垃圾,动静小点,别吓着我们的小朋友。”
那名叫典韦的魁梧巨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狰狞而兴奋:“早就手痒了!”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踢马腹,那匹健马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而他身后那名沉默的护卫,也同时策马跟上,速度竟丝毫不慢!
两人两骑,面对汹涌而来的百余追兵,发起了反冲锋!
“他们…”刘擎惊得说不出话。以二敌百?这简直是自杀!
林凡却紧紧盯着典韦的身影。只见典韦马速极快,转眼便已接近追兵前锋。他甚至没有用长兵器,只是从马鞍旁摘下一对巨大的、黝黑的短戟!
“滚开!”一声如同霹雳般的暴吼震得人耳膜生疼!典韦如同猛虎入羊群,双戟挥舞开来,竟带起一片腥风血雨!那对短戟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或劈或砸或扫,角度刁钻,力量狂猛绝伦!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连人带马竟被硬生生砸飞出去!骨骼碎裂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另一名护卫则手持长刀,护在典韦侧翼,刀光如雪,精准而高效地清理着试图靠近典韦的敌人,两人配合默契无比。
百人的骑队,竟然被这两人硬生生冲乱了阵脚!典韦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那恐怖的武力,完全超出了周卓等人的认知极限!
林凡看得心神摇曳,这就是古之恶来!三国顶级猛将的战斗力!简直是非人的存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百余追兵竟然被典韦两人杀得胆寒,留下二三十具尸体和伤员,发一声喊,狼狈不堪地向后溃逃而去!
典韦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血迹,哼了一声:“废物!”这才不紧不慢地拨马回来,那身粗布衣衫上已沾满血迹,煞气冲天。
周卓和所有亲卫都看傻了,看向典韦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郭嘉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笑眯眯地对林凡道:“如何?这份‘见面礼’,还够分量吗?现在,林长史可否相信嘉并无恶意了?”
林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拱手郑重道:“多谢奉孝先生,典韦壮士出手相助!此恩,林凡与刘太守铭记于心!”
今日若无郭嘉和典韦,他们即便能击退追兵,也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出现最坏的结果。
“谢就不必了。”郭嘉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就当是…结个善缘吧。那老家伙的眼光,似乎确实不错。林长史非常人,刘太守亦是有为之主,南郡…或许真能有点意思。”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长史既得‘矩子令’,可知其另一重用处?”
林凡一愣,老实回答:“凡不知,请先生指点。”
“此令乃墨家信物,见令如见矩子…当然,那老家伙不管事,这规矩也没几个人认了。”郭嘉笑了笑,“不过,持此令者,可寻求散布各州的墨家子弟相助。这些墨者,或许不通经学,不晓权谋,但于机关匠造、城防工事、医药百工等方面,却各有绝艺。长史欲行‘军械革新’,或欲强城固防,这些人,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至于能否找到他们,能否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所用,就看长史自己的本事了。”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林凡目前最缺的就是各类技术人才!墨家子弟,正是他最需要的力量!这份“尺规”的份量,此刻在他心中变得无比沉重。
“多谢先生告知!”林凡再次由衷感谢。
“好了,戏看完了,忙也帮了,话也带到了。”郭嘉伸了个懒腰,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嘉也该走了。这荆州之地,格局太小,刘景升守成有余,进取不足,非是我辈驰骋之所。”
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去,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林凡眨了眨眼,说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长史,北地春迟,然冬雪终有消融之时。望早做打算,或许…你我可于北方再会。”
北方?他是在暗示什么?官渡?曹操?林凡心中一动。
郭嘉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与典韦及那名护卫,三人三骑,竟如来时一般,悠然自得地向着北方而去,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只留下林凡一行人,站在原地,望着满地狼藉的战场和远去的背影,恍如梦中。
今日发生的一切,信息量之大,冲击力之强,远超过去数日之和。
墨家矩子令、尺规天下、郭嘉典韦、蔡瑁截杀……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林凡感到一条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危险的道路,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先生…”刘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兴奋,“我们…”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公,此地不宜久留!蔡瑁派来的人溃败,恐其还有后手!我等需立刻启程,全速返回宛城!”
“好!”刘擎重重点头。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速度更快,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
一路再无波折。数日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宛城那熟悉而坚固的城墙。
得到消息的徐庶、石韬、高顺等人早已在城外迎接。见到刘擎和林凡安然归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但看到队伍中人人带伤(主要是与追兵搏斗时留下)、神色疲惫中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又心知此番襄阳之行绝非顺利。
回到郡守府,屏退左右,只留下核心几人。
刘擎简单叙述了襄阳之行的经过:刘表的接见与试探、蔡瑁的招揽与逼迫、蒯良的论政、最后的软禁以及林凡献策后得以脱身。
众人听得心情起伏,惊怒交加。尤其是听到蔡瑁竟敢派兵截杀时,高顺勃然变色,周卓更是咬牙切齿。
而当林凡补充了遇到郭嘉、典韦,获知墨家矩子令真相以及被解救的经过时,厅内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庶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郭奉孝!竟然是他!还有古之恶来典韦!他们竟然出现在了荆州!墨家矩子令…尺规天下…不可思议!林兄,你此番际遇,真是…”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石韬和高顺则是震惊多于兴奋,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规认知。
“如此说来,蔡瑁已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徐庶迅速冷静下来,分析道,“而刘表的态度则暧昧不明,既用且防。伏牛山之患,州牧已知其根底,却令我等待命,其意难测。如今我等虽得墨家助力之希望,然远水难解近渴。当前形势,实则更为严峻。”
林凡点头:“元直兄所言极是。眼下当务之急,有几件事需立刻办理。”
他目光扫过众人,开始部署:“第一,高顺将军,即刻起,加大练兵力度,尤其是弩兵与守城演练,提升战力,以备不测。第二,石韬先生,政务方面,加速屯田,清查库府,尤其是军械库存,按我在襄阳所献策之思路,着手秘密进行‘标准化’改造的准备工作,哪怕先从箭矢开始。第三,元直兄,‘暗羽’需全力运转,重点监控两个方向:一是襄阳蔡瑁及其党羽的动向;二是伏牛山,我要知道山里的任何细微变化!第四,设法暗中寻访荆州境内的墨家子弟,此事需极其谨慎,由元直兄亲自负责。”
众人凛然领命。
“主公,”林凡最后看向刘擎,“我等已无退路。前有袁术,后有蔡瑁,侧有伏牛山毒刺,上有刘表掣肘。唯有更快地强大自身,方能在这乱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刘擎重重点头,眼神坚定:“一切就依先生之策行事!擎,与诸君共进退!”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充满了紧迫感。
林凡独自一人走到院中,仰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郭嘉那句“北地春迟,然冬雪终有消融之时”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北方…曹操…
难道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要朝着那个方向碾去吗?而手握“尺规”的自己,又能否真正丈量出一条不同的路?
他低下头,从怀中取出那枚玄黑玉佩——“墨家矩子令”,仔细摩挲着上面那些复杂而古老的纹路。
就在这时,那些原本看似装饰的纹路,在夕阳余晖的特定角度照射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原本绝不可能用这个时代的工艺刻上去的、如同刻度尺般精确的细小标记和几个模糊的篆字,竟然隐约浮现出来!
林凡瞳孔骤缩,猛地将玉佩举到眼前,仔细辨认。
那几个模糊的篆字似乎是…
“规天矩地,… … … ?”
最后几个字过于模糊,难以看清。但那些细微的刻度标记,却让林凡产生了一个荒谬而惊人的联想——这玩意,难道不仅仅是一个信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