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阴霾,启明城在肃杀之后,迎来了一场与众不同的盛典。地点,不在旧日的咸阳宫,而在象征着新政与新世、于阿房宫遗址上建立的启明城白虎殿。殿前广场上空,飘扬的不再是单一的玄鸟旗,而是代表联邦各组成部分的多种旗帜,簇拥着中央那面以玄鸟、星辰、稻穗与齿轮交织而成的“华夏联邦”徽章。
文武百官,各邦国、部族代表,诸子百家魁首再次齐聚。经历了昨日的刺杀风波,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谨慎,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与探寻。他们知道,今日将要确立的,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格局。
“文明守护者,执政院首席,嬴政阁下驾到——!”
内侍的唱喏声响起,称呼已然不同。没有“陛下”,没有“万岁”,只有代表职责与地位的“守护者”与“首席”。
嬴政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深处。他未曾穿戴任何前朝的冕服,仅以一袭玄色深衣,衣袂上以暗金丝线绣着简约的星辰与山河纹路,象征其守护文明、监察天下的职责。他步履沉稳,目光扫过广场,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帝王般的威严,更添了一种俯瞰文明长河、超然于世俗权争的深邃与冰冷。
他走到玉阶最高处,那里没有设立龙椅御座,只有一个造型古朴、如同从山体中开凿出的石座,那是“守护者之座”。
“众卿免礼。”嬴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谢守护者!谢首席!”回应声依旧响亮,却少了几分对皇权的畏惧,多了几分对全新体制的审视与适应。
繁琐的旧式礼仪被大幅简化,盛典的核心很快进入到对北疆之行的总结与对未来的规划。
由新任的典客尚书张良,首先宣读了以“守护者”与“执政院”名义联合发布的《北疆靖乱及功勋评定文告》。文告中,明确将公输寂定义为“危害文明安全之技术异端”,将星师学派部分人的行为定性为“试图以非法手段干扰文明进程”,而帝国(联邦)的行动则是“依据《大秦宪章》基本原则,维护文明发展秩序”。
随后,对有功将士的封赏开始。赏赐依旧丰厚,但名目已然不同:不再是传统的爵位食邑,而是“联邦贡献积分”、“技术优先授权”、“资源开发配额”以及在新体制下的荣誉职衔。龙且、钟离昧、项庄等将领依次出列,接受的是由执政院首席冯劫和度支尚书萧何联合颁发的、镌刻着联邦徽章的玉牌和文书。
最后,焦点再次汇聚于帝国大元帅项羽身上。他下意识摸了摸衣襟内侧——那里藏着虞姬清晨为他整理衣袍时,悄悄塞进去的一块暖玉,玉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虞”字,带着她手心的温度,让他在这庄严肃穆的场合,心中多了一丝柔软。
张良宣读最后的嘉奖令:
“…联邦帝国大元帅项羽,临危受命,北定妖氛,擒诛首恶,夺回关乎文明进程之重器,功勋卓着,彪炳宪章!经守护者仲裁,执政院决议,特授予‘联邦一级守护勋章’,享联邦元帅终身荣誉衔,于启明城立‘北疆定乱纪功柱’,以彰其功!”
没有九锡,没有剑履上殿,取而代之的是在新体制框架下的至高荣誉和永久铭记。这既是对他功绩的绝对肯定,也明确将其权责限制在了宪章与联邦体系之内。
项羽面无表情,大步出列,登上玉阶。他未曾跪拜,而是依照新的礼仪,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心脏位置,向守护者之座和执政院代表躬身行礼,声音铿锵:
“项羽,谨代表北疆全体将士,接受联邦嘉奖!此战之功,归于宪章指引,归于守护者坐镇,归于三军将士效命!羽,愿以此为基,继续为联邦效力,护卫文明进程!”
他的回应,同样符合新体制的规范,将个人荣誉置于集体与宪章之下。此刻他心中却想着,等盛典结束,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枚勋章拿给虞姬看——那是他们共同期盼的安稳未来的证明。
嬴政微微颔首:“元帅之功,联邦不忘。望日后,依旧能恪守宪章,为华夏屏藩。”
“羽,谨记!”
封赏完毕,嬴政的目光越过众人,再次落到了被看押的公孙良身上。
“星师监正,公孙良。”嬴政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汝学派理念,与宪章所倡导之‘渐进升级、兼容并蓄’文明发展观,颇有抵牾。公输寂更已走上歧路,以身试法。你,以及你所代表的星师学派,于此时此地,有何抉择?”
这不再是君王对臣虏的审讯,更像是两种文明理念的碰撞,是“守护者”在给一个古老学派指明在新世界的出路。
公孙良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淡了一些,露出他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最终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学术探讨意味的语气开口:
“守护者阁下,执政院诸位。星师学派观测文明周期,并非为了单纯的破坏或加速,而是试图理解其内在规律。公输寂之举,确属激进失控,偏离了我派‘观测、理解、引导’之本意。如今,旧周期已破,新纪元已启,宪章勾勒之‘渐进’道路,或许…正是另一种更为稳妥的‘引导’。”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学说与宪章理念进行了对接,试图寻找共存的理论基础。
“哦?”嬴政语气依旧平淡,“依你之见,星师学派千年观测所得,于联邦‘渐进’之路,有何助益?”
“星象轨迹,关乎天时;地脉流转,关乎地利;能量聚散,关乎工巧。”公孙良侃侃而谈,不再隐藏,“我派于这些领域,积累了大量数据与独特法门。若能融入联邦格物体系,或可助其更精准地预测天灾、优化工程、乃至…更高效地利用天地能量,为‘渐进升级’提供更多可能的技术路径与理论支持。”
他再次抛出了学派的筹码,但这次,是明确表示要“融入”联邦体系,为宪章目标服务。
广场之上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这番话带来的冲击。星师学派,这个曾经超然物外、甚至试图“引导”文明走向的组织,如今正式表示要低头,并贡献其力量。
嬴政的手指在石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此举对文明长远发展的利弊。
就在这时,一名黑冰台都尉悄无声息地快步上前,将一枚密报呈给嬴政。
嬴政快速浏览,内容正是东海商会新任会首下令全力搜寻其他残卷、渗透格物院的消息。他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这封密报,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整合一切可用力量,应对未来挑战的决心。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公孙良,做出了决断:
“准。”
“即日起,于联邦格物院下,设‘星象历法及能量研究司’,由你暂领司正之职,秩同格物院副院长。星师学派成员,需向监察令登记报备,其研究活动,需遵守《格物研究及技术应用伦理宪章》,接受格物院与监察令双重监督。你可能遵守?”
这是划定了明确的框框,给予地位,但加强监管,确保其力量用于建设而非破坏。
公孙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已是学派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他再次躬身,这一次,幅度更深:
“公孙良,代表星师学派,接受守护者与执政院之安排!必恪守宪章,倾尽所学,为联邦‘渐进’之路,贡献心力!”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转化为增强联邦底蕴的契机。
嬴政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代表,声音沉稳而有力,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正式确立:
“自即日起,旧制帝号,永不再用。朕,即为华夏联邦文明守护者,依《大秦宪章》行使仲裁与解释之权,与执政院、监察令及各邦国代表,共护文明薪火,同创华夏新世!”
“此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联邦!望诸君,共勉之!”
声音落下,广场上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复杂的声浪——有惊叹,有欢呼,有沉思,也有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无论如何,一个以宪章为基,以“守护者”为仲裁核心的“华夏联邦帝国”,在这一刻,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盛典结束,嬴政转身,走向白虎殿深处,玄色的身影与那象征着职责与使命的石座,仿佛融为一体。
项羽看着嬴政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正式成为联邦一员的公孙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握紧了怀中的暖玉,想起虞姬还在府中等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归意。他感受到,身上的担子并未减轻,但未来的道路,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具挑战——而这条路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共护文明薪火…”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虎目中不再是单纯的战意,而是燃起了一种更为深沉的责任感,“这条路,可不比打仗轻松啊。”
远处的宫墙之外,启明城沐浴在新时代的阳光下。项羽快步走下玉阶,乌骓马早已在宫外等候,他翻身上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去,告诉虞姬,他们期盼的安稳日子,终于有了眉目。而在更深的暗处,东海商会的阴影,以及其他觊觎星纹力量的势力,依旧在蠢蠢欲动。联邦的新世,注定要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织中,砥砺前行,但这一次,他有了想要守护的日常,便有了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