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边关的碎石路,扬起的尘土混着刚停的雨水,在鞋面上积了层泥。
清风驿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 土黄色的院墙歪歪扭扭,门口挂着的 “清风驿站” 木牌裂了道缝,被风刮得 “吱呀” 响,透着股破败劲儿。
阿力勒住马,往驿站里瞅了眼:“捕头,里面看着静悄悄的,不会有猫腻吧?”
我眯起眼,看见院墙后隐约有驿卒的影子在晃,心里冷笑 —— 孙元肯定早就派人盯着我们了。
“有猫腻才好。” 我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腰间的绣春刀撞在腰带扣上,发出清脆的 “咔嗒” 声,“走,进去会会他们。”
刚进驿站大门,就围上来几个驿卒,个个膀大腰圆,脸上带着敌意。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手里攥着根马鞭,上下打量我:“你就是京城来的林捕头?我劝你赶紧把陈武那南方小子定罪,别在这儿瞎折腾,耽误我们驿站的事!”
“就是!一个女的还来查案,怕是连刀都拿不稳!” 旁边个瘦高个驿卒跟着起哄,其他人也跟着笑,笑声里全是轻蔑。
我没理他们,径直往驿站后院走 —— 陈武被关在柴房,而我要找的后厨杂役,应该在伙房里。
“哎!你站住!” 络腮胡伸手想拦我,我侧身躲开,绣春刀 “唰” 地抽出半寸,刀光晃得他眼睛一眯。
“我查案,你敢拦?” 我的声音冷得像边关的风,络腮胡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缩了回去。
伙房在驿站最里面,老远就闻见股焦糊味,混着菜籽油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杂役正蹲在灶台前烧火,后背佝偻着,手里的柴火棍在灶膛里拨来拨去,火星子溅在他的裤腿上,他也没察觉。
这就是我要找的杂役,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厨子。
“李厨子。”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灶膛里的火映在他脸上,能看见他额头上的冷汗。
李厨子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眼神躲闪:“林、林捕头,您找我有事?”
“我问你,案发当晚,你有没有在驿站外见过陈武?” 我开门见山,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
李厨子的手猛地攥紧了柴火棍,指节都泛白了,嘴里却硬着:“没、没见过!我当晚一直在伙房烧火,没出去过,怎么会见到他?”
“没出去过?” 我挑眉,余光瞥见伙房门口站着两个驿卒,正是刚才起哄的那两个,他们正竖着耳朵听,嘴角还带着笑 —— 不用想,肯定是孙元派来盯着的。
“可陈武说,他当晚在驿站外巡查时,跟你擦肩而过,你还跟他说了句话。” 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你要是说实话,我能保你安全;要是撒谎,孙元能保你吗?”
李厨子的脸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我、我真没见过…… 林捕头,您别再问了,我就是个烧火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站起身想走,我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 他的胳膊在抖,手指还不停摩挲着衣角,那是紧张到极致的下意识动作。
“你没见过?” 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从你住处搜到的,你老家妻儿给你写的信,上面说家里一切安好,还盼着你早点回去。孙元不是说,你要是敢说实话,就派人去害你妻儿吗?他是骗你的。”
李厨子盯着信纸,眼睛一下红了,伸手想拿,又缩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这是真的?我妻儿真的没事?”
“当然是真的。” 我把信纸塞到他手里,“我派人去你老家看过,你妻儿都好好的,孙元就是拿这个威胁你,让你帮他撒谎。”
“撒谎?谁在撒谎?” 伙房门口的瘦高个驿卒突然冲进来,指着我大喊,“林捕头,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李厨子没见过陈武,就是没见过!你偏袒那南方小子,故意找假证人圆谎,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
另一个驿卒也跟着喊:“就是!赶紧把陈武定罪,不然我们就去边关将领那儿告你!”
他们一喊,驿站里的驿卒全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伙房堵得水泄不通,个个脸上带着怒气,有的还攥紧了拳头,像是要动手。
阿力赶紧挡在我身前,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你们想干嘛?敢对林捕头无礼,就是抗命!”
“抗命又怎么样?” 络腮胡挤进来,瞪着我,“我们边关驿卒,凭什么听你一个京城来的女捕头指挥?你要是再护着陈武,我们就不放你走!”
我推开阿力,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围观的驿卒,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以为起哄就能让我放弃核实?我告诉你们,按大周朝的律例,作伪证者,轻则杖责一百,重则流放三千里,还要连坐家人!李厨子要是真没见过陈武,我自然不会逼他;可他要是作伪证,不仅他要受罚,帮着起哄、掩盖真相的人,也算共犯,一样要受罚!你们谁想替孙元担这个罪?”
这话一出口,围上来的驿卒瞬间安静了,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露出犹豫 —— 他们虽然偏见重,可也怕连坐家人。
瘦高个还想喊,络腮胡拉了拉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李厨子拿着信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林捕头,我说实话!我见过陈武!案发当晚,我去驿站外的水井打水,撞见他在巡查,他手里拿着一盏青色的灯笼,灯笼上还有驿站的标记,他还问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蹲下身,扶他起来。
“是孙元逼我的!” 李厨子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他说我要是敢说实话,就派人去杀我妻儿,还说会把我赶出驿站,让我连饭都吃不上。我没办法,只能听他的……”
“孙元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追问,心里的线索又多了一条 —— 青色灯笼,驿站标记,这跟陈武的证词完全吻合,说明陈武没撒谎。
“他还说,让我跟你们说,陈武案发前在驿站外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李厨子低下头,“我对不起陈武,也对不起刘大人……”
“你不用自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说实话,就是在帮刘大人沉冤得雪,帮陈武洗清冤屈。”
说完,我转头看向围观的驿卒,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没人再说话 —— 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
络腮胡咳嗽了一声,走到我面前:“林捕头,是我们不对,不该凭口音就冤枉陈武,也不该跟您起哄。您要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其他驿卒也跟着点头,有的还说:“我们之前是被孙元骗了,以为陈武真是凶手,以后我们听您的。”
我心里松了口气 —— 虽然这些驿卒有偏见,但本性不坏,只是被孙元误导了。现在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查案会顺利很多。
“既然你们愿意帮忙,那我就直说了。” 我清了清嗓子,“第一,看好柴房的陈武,别让他再受委屈;第二,留意孙元和周强的动向,他们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举动,立刻告诉我;第三,把案发当晚在驿站的人,都叫到前院来,我要一一询问。”
“好!我们这就去办!” 络腮胡赶紧点头,带着几个驿卒去柴房了。
李厨子也擦干眼泪,说:“林捕头,我去给您烧点热水,您跑了一路,肯定渴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走进伙房,心里琢磨着 —— 孙元以为用家人威胁李厨子,就能掩盖真相,可他没想到,我早就派人去李厨子老家核实情况,还拿到了书信。
现在,陈武的证词得到了证实,孙元的谎言被戳破,驿卒也开始支持我,这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可接下来,还有更难的 —— 书房的密室机关,失踪的军情密函,还有三年前的旧案,这些都等着我去解开。
阿力走到我身边,笑着说:“捕头,您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些驿卒给镇住了,还让李厨子说了实话。”
“这只是开始。” 我望向驿站的书房方向,那里是刘大人遇害的地方,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孙元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咱们得加倍小心。”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阿力皱起眉:“谁啊?这么晚了还来驿站?”
我心里一动,走到驿站门口,往远处一看 —— 月光下,一队人马正往这边来,为首的人穿着黑色长袍,手里拿着个马鞭,不是别人,正是周强!
他怎么来了?是来找孙元的?还是察觉到什么,想过来打探消息?
我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眼神变得锐利 —— 不管他是来干嘛的,这次,我绝不会让他再耍什么花样!
周强的人马越来越近,马蹄声在寂静的边关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