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拍卖会。
其场馆浩瀚无垠,内里自成一方小世界。
星辰被当作点缀的灯火,一道璀璨银河悬于穹顶,照亮下方密密麻麻的席位。
来自诸天万界的强者、天骄齐聚于此,无数道强横气息交织碰撞,却又被此地的古老法则压制,化作一股暗流在空气中涌动。
钱多多领着凌霄和青鸢,来到了一处视野极佳的包厢。
刚一坐定,凌霄便感觉到了数道不善的探寻。
一道,来自不远处的贵宾席,那怨毒与杀意凝如实质,几乎要化作利刃,刺穿空间。
正是李九霄。
另一道,则来自一个被漆黑符文笼罩的独立包厢。
无情,死寂,是守夜人。
凌霄端起桌上的灵茶,心中毫无波澜。
猎人,猎物,都已入场。
随着一声悠扬的钟鸣,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修走上台前,长腿,翘臀,峰峦叠嶂,引得一众男修目不转睛。
一件件奇珍异宝被呈上,引得场中惊呼连连,竞价声此起彼伏。
凌霄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像一个初入大观园的乡巴佬,对什么都新奇,一会儿指着台上发光的宝物,一会儿又对包厢里精巧的阵法啧啧称奇。
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一旁的钱多多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自家主人的演技。
不远处的李九霄,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与鄙夷愈发旺盛。
他等不了了。
很快,一件名为“星辰泪”的神金被呈上。
“玄月洞天,出价三千万上品仙晶!”一个与万宝商会交好的势力代表高声喊道。
“五千万。”李九霄懒洋洋地举起了牌子。
玄月洞天的代表脸色一变。
这价格已经超出了“星辰泪”的价值。
他看向李九霄,却只看到对方挑衅的表情。
最终,他只能愤愤不平地坐下。
“呵。”李九霄身边的艳丽师妹轻笑出声,“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在圣子面前叫价。”
李九霄没有理会,只是用余光扫向凌霄所在的包厢,其中的嘲弄意味,不加掩饰。
接下来,但凡是与万宝商会有关联的势力出价,李九霄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上,用远超物品本身价值的价格,强行截胡。
一来二去,整个会场的人都看明白了。
九霄圣地,这是在敲打万宝商会,顺便羞辱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叶凡”。
“那个姓叶的,怎么不叫价了?那买破烂的豪气呢?”
“怕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吧,现在傻眼了。”
窃窃私语声汇聚而来,清晰地传入凌霄耳中。
青鸢依旧扮演着怯懦的侍女,低着头,一言不发。
钱多多则是一脸“焦急”与“无奈”,时不时“劝慰”一下身旁的“叶凡”,将一个左右为难的商人形象演得活灵活现。
终于,在数轮无聊的炫富之后,压轴的宝物,登场了。
一个特制的悬浮玉台,被四名神王境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玉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块人头大小的晶石。
它通体漆黑,像是凝固了无尽的虚无与时空。
晶石周围的空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扭曲,散发着一股苍茫古老,终结与新生并存的矛盾气息。
仿佛整个世界的死亡与诞生,都被封印在了这方寸之间。
“诸位!”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响彻全场。
“此物,便是本次拍卖会的终极至宝——纪元残片!”
“传闻,是一位至强者,从上纪元遗留的废墟之中,冒着形神俱灭的风险,九死一生带回!”
“其中,蕴含着上一个纪元破灭时的终极法则烙印!若能参悟其中万一,便可窥见不朽之秘,触及大道的终点!”
轰!全场沸腾!
不朽之秘!这四个字,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一亿上品仙晶!”
“我出三亿!”
“五亿!此物我天火神朝要了!”
“哼,天火神朝算什么东西?我出八亿!”
价格疯狂飙升。
“九霄圣地,出价十亿!”
李九霄缓缓站起身,环视全场,声音中充满了傲慢与势在必得。
十亿的价格,让场中大部分的竞价者偃旗息鼓。然而,真正的对手,才刚刚下场。
那个笼罩在黑暗中的包厢里,传出一个毫无感情的报价。“二十亿。”
守夜人!
他们的目的,果然也是这个。
凌霄心中了然。
李九霄脸色一沉。“三十亿!”
“四十亿。”守夜人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报出的不是一个天文数字,而是一块石头。
“李九霄!你疯了不成!”李九霄的脑海中,响起了宗门长老的怒喝。
“长老!”李九霄传音回去,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
“这不仅仅是意气之争!这更是圣地的脸面!当着诸天万界的面,我若输给一个藏头露尾之辈,九霄圣地的威严何在?”
对面沉默了片刻。“……罢了,宗门宝库,予你最高权限。拿下它!”
得到了支持,李九霄的底气瞬间暴涨。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站起,这一次,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世界!
“五十亿上品仙晶!”
全场死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已经是极限时,李九霄再次开口,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外加……我九霄圣地一个人情!”
哗!全场彻底哗然!相比于仙晶,一个不朽圣地的人情,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这已经是掀桌子了!
守夜人的包厢,沉默了。
李九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甚至没再去看守夜人的方向,而是将挑衅的目光,径直投向了凌霄所在的包厢。
看到了吗?乡巴佬!这,才是真正的底蕴!这,才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拍卖师激动得满面通红,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五十亿上品仙晶,外加九霄圣地一个人情!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没有的话,这件纪元残片……”
“第一次!”
“第二次!”
就在他的锤子即将落下的最后一瞬间。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的“土包子”,终于有了动作。
一直沉默的凌霄,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他没有报价。
他只是转过头,对着身旁的钱多多,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包厢都听清的声音,憨憨地问了一句。
“钱大哥,我那些石头……能换多少仙晶来着?”
钱多多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因为激动,肥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
他没有回答凌霄的问题,而是面向全场,用尽毕生的力气,吼出了那句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
他的声音,通过万宝商会预设的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那些包厢的禁制!
“叶凡先生,以百块混沌源晶……”
“买下此物!”
轰!!!
时间,停滞了。空间,凝固了。
整个浩瀚的拍卖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绝对死寂!
穹顶的璀璨银河,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一名来自古老世家的老祖,手中盘玩的万年温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中央席位上,一位以美艳高傲着称的圣地神女,红唇微张,美眸圆瞪,那足以让无数天骄疯狂的绝美容颜上,只剩下纯粹的呆滞。
就连那个始终笼罩在黑暗中的守夜人包厢,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动!
那漆黑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一道冰冷如深渊的意志,第一次带上了名为“震惊”的情绪,横扫而出,死死锁定了凌霄的包厢!
用混沌源晶,买一块残片?
这不是豪,这是疯了吧!
李九霄脸上那胜利的、张扬的、不可一世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表情,从狂喜到错愕,从错愕到呆滞,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仿佛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神采的石像,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的耳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财富,他的人情,在“百块混沌源晶”面前,渺小得像一颗尘埃。
羞辱?
不。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降维打击。
这是用一座横贯宇宙的混沌神山,将他那刚刚堆砌起来的沙丘城堡,连同他可怜的自尊一起,碾成了最卑微可笑的粉尘。
拍卖师高举着锤子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强者,还是天骄,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都在这一刻,聚焦到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包厢之上。
包厢内,凌霄收回了举着号牌的手,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守夜人包厢那闪烁的符文,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茶,还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