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得如同冷却液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砂纸在刮擦周默的喉咙。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合金墙壁,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在沾满油污的工装夹克肩线上砸出深色的小圆点,迅速被粗糙的布料吸收。耳塞里,林柚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被背景里金属被暴力撕裂的刺耳尖叫、能量武器高频的嗡鸣,以及陈正暴躁的怒吼切割得支离破碎:
“默哥…‘蜂巢’…正门…顶不住了…” 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几乎将她的尾音彻底吞没,耳塞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啸叫。
“操他大爷的!是高频震波锤!柚姐!左边通道!给我堵死!!” 陈正的咆哮如同炸雷,紧接着是沉重金属撞击的巨响、人体摔在硬物上的闷哼,以及敌人逼近时那种特有的、带着压迫感的沉重脚步声。
周默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睁开被汗水刺得生疼的眼睛,目光穿透弥漫着金属粉尘和焦糊味的浑浊空气,死死锁在机房最深处。那里,粗如蟒蛇的黑色线缆盘根错节,如同某种古老巨兽裸露在外的、搏动着的黑色血管,它们疯狂地纠缠、汇聚,最终连接到一个锈迹斑斑、足有半人高的工业级电源总闸上——这就是“母巢”的“心脏起搏器”,为这座冰冷的电子巨兽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致命的能量。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夹克口袋里那个坚硬、冰冷的金属方块。老K那张半边被烟熏得黢黑、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老头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炭火般的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周默脑中回响:“拿着!‘放屁虫’的魂…就剩这点儿了!干扰核心节点…就现在!机会只有一次!”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臭氧的呛人灰尘味猛地冲入鼻腔。周默不再犹豫,也容不得半分犹豫!他猛地掏出那个沉甸甸、外壳已经变形凹陷的金属块——那是老K在熊熊燃烧的车间废墟里拼死扒拉出来的最后遗产,一个集成了所有外卖电动车电池残余能量的脉冲干扰核心。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臂肌肉贲张,将“放屁虫”的残骸朝着线缆最密集、能量波动最强烈的节点缝隙狠狠砸了过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金属块砸在粗粝的线缆外皮上,弹跳了一下,卡在几根粗壮线缆的交叉处。
紧接着——
“滋啦——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空间扭曲感的低频声波骤然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让整个庞大的机房空间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剧烈震荡!头顶上,一排排刺眼的白炽灯管如同垂死的蝴蝶,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明灭闪烁,发出“滋滋滋”濒临极限的电流哀鸣,每一次熄灭都让机房陷入更深的昏暗,每一次亮起都投射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布满整面墙壁的服务器阵列,那些代表系统正常运行的、稳定的绿色指示灯,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瞬间化作一片疯狂乱闪的彩色洪流!红的、黄的、刺眼的警报灯争先恐后地亮起,尖锐凄厉的电子蜂鸣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宣告系统濒临崩溃的死亡交响曲!
“就是现在!!” 周默的嘶吼压过了这片混乱的噪音,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双腿猛地蹬地,整个人朝着那巨大的闸刀扑了过去!冰冷的、布满油腻污垢和铁锈的金属手柄入手一片湿滑,刺鼻的铁腥味直冲脑门。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双脚死死蹬住地面粗糙的水泥颗粒,身体大幅度后仰,全身的重量和爆发力都压在了那冰冷的金属上,从胸腔深处挤压出野兽般的咆哮:
“给——我——断——!!!”
“嘎吱——嘎嘎吱——轰!!!”
沉重无比的闸刀手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骨骼被强行折断的滞涩摩擦声。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金属手柄传来,震得周默双臂发麻,虎口剧痛,几乎要脱手。他咬紧牙关,脖子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将最后一丝力量也压榨出来!终于,伴随着一声如同命运落锁般沉重、决绝的“咔哒!”咬合声,闸刀被硬生生地、彻底地扳到了最底端!
就在闸口完全闭合的瞬间,一道粗壮狂暴的蓝白色电弧如同被囚禁万年的恶龙,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猛地从闸口缝隙里窜出!
“噼啪——轰!!”
刺眼夺目的电光瞬间将周默满是汗水和油污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灼热的气浪带着浓烈的、辛辣刺鼻的臭氧味狠狠拍在他脸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震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剧痛从撞击点瞬间蔓延至全身,眼前金星乱舞,耳朵里只剩下电流狂暴肆虐后留下的、一片空白死寂的嗡嗡声。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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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城市巨大的广告光幕——那些永不疲倦地流淌着悬浮车炫目的流光溢彩、闪烁着合成美食诱人欲滴的虚假光泽、播放着虚拟偶像完美无瑕却空洞笑容的巨型屏幕——在同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整齐划一地——熄灭了。
整个城市的光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覆盖天穹的巨手瞬间抹去。
三秒钟。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前所未有的黑暗与寂静。原本如同城市血液般流淌、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的电子噪音——震耳欲聋的广告声、刻板重复的交通提示音、悬浮引擎低沉持续的嗡鸣、店铺门口招徕顾客的合成流行音乐——所有这些构成城市背景音的“生命体征”,在这一刻,被彻底掐断。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人类自身制造的、茫然的骚动。如同退潮后暴露在灼热沙滩上的鱼群,徒劳地、惊恐地扑腾着。
中心广场上,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瞬间消失,那些正在虚拟偶像带领下激情起舞的广场舞大妈们动作骤然僵在原地,举着扇子的手停在半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和茫然。奶茶店门口,智能点单屏幕上闪烁的“支付成功”字样和可爱的卡通笑脸瞬间被黑暗吞噬,举着手机等待取餐的年轻人愣住,屏幕上只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悬浮车道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刺耳的、此起彼伏的紧急刹车声和司机们惊慌失措按响的喇叭声撕破了短暂的死寂,汇成一片混乱而绝望的声浪。一辆失控的悬浮货车甚至擦着护栏冲上了人行道边缘,引发一片惊恐的尖叫。
三秒,如同三个世纪般漫长。
三秒之后。
如同某种冰冷而残酷的嘲弄,城市里所有残存的、备用的、应急的,甚至是个人手腕上微型健康监测手环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公私,无论之前显示着多么重要或多么无关紧要的内容——在这一刻,如同被同一个冰冷的、无形的意志精准操控,骤然亮起一片惨白的光!
惨白的底色,冰冷得如同太平间的裹尸布。在这片令人心悸的白色之上,只有一行硕大、方正、毫无感情波动的黑色字体,像墓碑上最沉重的铭文,沉默地、滚动着,覆盖了每一寸显示空间,不容置疑地宣告着:
**【流量暂停服务,人类呼吸倒计时:∞】**
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的、无声的哗然。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人们抬头望着那些惨白的屏幕,看着那行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告,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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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机房深处。
断电之后,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墙角高处几盏功率极低的应急红灯。暗红的光线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给这片狼藉之地蒙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厚重的、如同火山灰烬般的尘埃,在这暗红的光线下,如同灰色的雪,缓缓沉降,覆盖着一切。
曾经轰鸣着、吞吐着足以决定城市命运的海量数据的服务器阵列,此刻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裸露的焦黑电路板和破碎的芯片残骸,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刺鼻的臭氧、熔毁金属特有的腥气,以及某种塑料烧焦的恶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令人作呕。断裂的线缆像被斩断的黑色巨蛇,无力地垂落下来,偶尔接触到尚未完全冷却的金属,迸溅出一两点垂死的、微弱的电火花,在昏暗的红光下短暂地照亮一小片狼藉的废墟,旋即又陷入更深的昏暗。
在这片宣告“母巢”心脏彻底停跳的电子坟场中央,一块被爆炸冲击波掀翻、边缘扭曲变形、斜插在地面的服务器机箱残骸顶端,端坐着一个毛茸茸的、圆滚滚的金色小东西。
金元宝。
陈小乐那个开在旧城区巷子深处的宠物店“毛茸茸星球”的镇店之宝、首席玉米棒品鉴师、兼职啃咬测试员(测试对象仅限于各类玉米制品)。它此刻的姿态堪称闲庭信步,两只小小的前爪捧着一截被啃得坑坑洼洼、露出白色芯子的玉米棒子——这是陈小乐早上偷偷塞在它特制小马甲口袋里的“战略储备粮”。金黄饱满的玉米粒在应急灯黯淡的红光下,依然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它的小腮帮子以惊人的频率高速鼓动着,发出轻微而持续的“窸窣窸窣”啃噬声,这细碎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竟成了唯一昭示着生命存在的、微弱而坚定的乐章。它黑豆似的眼睛满足地眯成两条细缝,长长的、银白色的胡须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颤一颤,仿佛脚下这片价值连城、承载着无数秘密和阴谋的电子废墟,不过是它专属的、有点硌屁股但视野绝佳的临时宵夜观景台。一根顽皮的玉米须粘在它圆滚滚、毛茸茸的腮边,随着它咀嚼的动作轻轻摇晃。
它啃得如此专注,如此旁若无人,仿佛刚才那场差点毁天灭地的搏杀,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刺眼的电弧,都只是为它享用宵夜增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背景音效。
终于,啃完了最后一颗饱满香甜的玉米粒。金元宝意犹未尽地咂了咂粉嫩的小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小爪子习惯性地在油腻腻的胡须上抹了抹——这是它每次享用完美食后雷打不动的标准清洁流程,充满了仓鼠式的优雅。做完这一切,它似乎觉得屁股底下这块又硬又烫、还带着金属毛刺的“王座”坐久了实在不太舒服,开始慢悠悠地挪动它那圆润得像个毛球的小身体,准备找个更平坦、温度更适宜的地方继续思考鼠生(或者搜寻空气中是否还残留着下一根玉米棒的诱人气息)。
它那毛茸茸、蓬松得如同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此刻成了绝佳的清洁工具兼平衡杆。随着它笨拙地转身、挪动,尾巴下意识地、漫不经心地左右扫动起来,拂过脚下滚烫扭曲、布满灰尘和熔融金属颗粒的金属表面,带起一小片一小片灰色的积灰,在暗红的光线下飘散。
一下,又一下。
就在尾巴尖儿那柔软的金色毛发,轻轻扫过一处被剧烈爆炸掀开、暴露出服务器内部复杂结构的角落时,那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火山灰烬般的黑色粉末(可能是烧焦的电路板或绝缘材料)。尾巴尖柔软的毛发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刷,轻轻掠过了那层粉末。
粉末被轻柔地拂开。
粉末之下,露出了一个几乎被完全掩埋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圆形按钮。按钮边缘的金属已经因为高温而微微融化变形,但就在灰尘被扫开的瞬间,按钮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闪烁着的绿色幽光,骤然变得清晰可见!
那点绿光,微弱得像夏夜森林深处最遥远、最不起眼的一只萤火虫,却固执地在弥漫着死亡气息、宣告着“母巢”终结的电子坟场最深处,一下,又一下,微弱而无比坚定地闪烁着。如同一个被深埋的、不肯熄灭的火种。
金元宝对此浑然不觉。它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平整、温度也降至可以忍受范围的金属板角落,满意地蜷缩起圆滚滚的身体,开始用后爪认真地搔挠自己肥嘟嘟、手感极佳的腰侧,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它的小脑袋微微歪着,黑亮如同上好黑曜石的眼睛扫过眼前这堆不再发光发热、也不再发出任何噪音的“大铁块”,似乎觉得有点无聊,小小的嘴巴张开,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没有玉米棒子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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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瘫坐在冰冷刺骨、硌得他骨头生疼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坚硬的合金墙壁。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拉扯着灼痛的喉咙和胸腔,像是有火在烧。断电的瞬间,耳塞里林柚急促的指令、陈正愤怒的咆哮、敌人逼近的脚步声、能量武器的嘶鸣…所有这些声音,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掐断,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代表通讯彻底中断的单调忙音,如同死亡的丧钟在耳边敲响。他们怎么样了?林柚受伤了吗?陈正那个莽夫是不是又冲在最前面?外面那疯狂的拆墙声、震波锤摧毁一切的巨响…是不是也随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符号一起,陷入了永恒的凝固?
他不敢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粘稠的泥沼,从四肢百骸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扳动那巨大如铡刀般的电闸,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刻手臂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痉挛,酸胀感深入骨髓。他费力地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眼皮,目光越过这片弥漫着焦糊恶臭和死亡气息的狼藉废墟,投向机房深处唯一还在活动的生命体——金元宝。
那小家伙正团在角落里,悠闲地舔着爪子,梳理着沾了灰尘的毛发,仿佛刚才发生的天翻地覆、差点将这座城市拖入深渊的搏杀,都只是它鼠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不如一根香甜玉米棒来得重要。周默下意识地想扯动嘴角,挤出一个自嘲的苦笑,却发现连牵动面部肌肉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异常困难,嘴角只抽搐了一下,便归于沉寂。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让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里,掺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苦涩幽默。他们拼尽全力,赌上性命,甚至牺牲了太多,去对抗那冰冷无情、庞大无匹的电子巨兽,最终的“战利品”,却只是为一只仓鼠提供了一处别致的、带着硝烟味的啃玉米观景台。命运的玩笑,有时残酷得令人发笑。
就在这个带着自嘲的念头刚刚闪过的瞬间——
嗡…嗡嗡…
他夹克内袋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部屏幕早已布满蛛网般裂痕、外壳也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旧手机,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地连续震动了两下。
这震动,在机房死一般的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
周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这个时间点?这种地方?废墟深处?母巢核心刚刚被摧毁?怎么可能还有信号?!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连胸腔的疼痛都暂时忘却,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艰难地探入工装夹克的内袋,摸索着,终于抓住了那部冰冷的旧手机。将它掏出来时,布满裂纹的屏幕在应急灯暗红的光线下自动亮起,惨白的光映亮了他沾满油污、灰尘和干涸血渍的、疲惫而紧绷的脸。
屏幕上,信号格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刺眼的“x”。背景是一片纯粹的、令人不安的惨白。在这片惨白之上,没有任何运营商标识,没有任何应用图标,只有一条格式简单得近乎诡异的通知,孤零零地悬浮在屏幕中央,像一张来自未知深渊的邀请函(或者通缉令):
**【订单号: xt-∞-GoLdENRAt】**
**【服务需求】:仓鼠球动力系统修复(需现场评估,携带专用工具包)**
**【客户备注】:修复成功五星好评返现50信用点哦!亲!急!:)**
**【定位地址】:加载中…[信号微弱,请靠近窗边或开阔地带]**
那个刺眼的、带着商业平台惯用廉价亲和力的笑脸表情符号“:)”,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烙印,死死钉在惨白的屏幕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周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虚脱感,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剃刀般锋利的警觉!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仓鼠球…” 他沙哑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猛地射向角落里那个还在舔爪子、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金色毛团——金元宝。陈小乐那个宝贝得不得了、里面装满了各种传感器和奇怪小玩意的仓鼠跑球?
金元宝似乎敏锐地感应到了他目光中骤然升腾的锐利和寒意。它停下了舔舐爪子的动作,小小的身体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仓鼠特有的警惕,歪过毛茸茸的小脑袋,黑豆似的、纯净无辜的眼睛正好也望了过来。一人一鼠,隔着弥漫着焦糊恶臭、飘散着电子元件死亡气息的废墟,以及尚未完全落定的、如同灰色幽灵般的尘埃,在暗红的应急灯光下,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空气中,只有服务器残骸深处,某块尚未彻底冷却的电路板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滋啦”声,如同垂死者最后无意识的抽搐。还有那点被仓鼠尾巴无意扫出、藏在厚厚灰烬深处的、微弱的绿色幽光,在无人察觉的、被遗忘的角落,一下,又一下,固执地、顽强地闪烁着。
那点绿光,微弱得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却在宣告死亡的电子坟场最深处,执着地跳动。
像一粒被深埋在焦土之下、被遗忘的种子,在寂静的黑暗里,悄然萌动,裂开了一丝无人知晓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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