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如同千万把钝刀在同时切割灵魂与肉身。暗血色的通道极不稳定,周遭是疯狂闪烁、扭曲破碎的光影,以及足以湮灭寻常神兵利器的狂暴能量风暴。
伍争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凝聚成一层薄薄的暗银色光茧,死死护住己身核心。光茧在乱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能感觉到,自己刚刚因吞噬战场死气而恢复的部分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那口本源尸血的消耗,更是让他伤及了根本。
不知在混乱中漂流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前方那破碎的光影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坚实的“岸”。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他如同被巨力抛出的石子,狠狠砸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彻底失去意识。周身骨骼不知断裂了多少处,那层保护光茧在落地的瞬间便彻底破碎,化为点点荧光消散。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剧痛,口中不断溢出暗银色的、带着浓郁死气的血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虚弱,极致的虚弱。
比初临森罗绝域时,更加不堪。血影遁空符的代价,远超他的预估。
他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暗银色的瞳孔艰难地扫视四周。
这里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布满了青苔与藤蔓的岩壁,高耸入云,将大部分天光遮蔽,使得谷内光线昏暗,气氛阴森。谷底遍布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土气息,以及……淡淡的阴煞之气。
虽然此地的阴煞之气远不如森罗绝域的玄阴煞眼精纯,但也算是一处天然的聚阴之地,对于他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暂时……安全了……”这个念头闪过,一直紧绷的意志稍稍松懈,强烈的眩晕与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暗银色的血液从他身下缓缓渗出,浸入冰冷的土地。那血液中蕴含的精纯死气,与山谷中稀薄的阴煞之气相互吸引、交融,使得他周身一小片区域内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终化为飞灰。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谷底,如同死去。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如果僵尸也有心跳的话)和体内本能运转、缓慢汲取着周围阴煞之气的功法,证明着他尚未彻底消亡。
时间在这幽谷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日落月升,阴晴交替。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一场冰冷的山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水打在他苍白冰冷的脸庞和破碎的衣衫上,却无法洗去那浓郁的死气与血污。
直到某一刻。
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本源,在汲取了足够支撑最基本活动的阴煞之气后,终于再次焕发出一丝微弱的活力。
伍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暗银色的瞳孔,缓缓睁开。
依旧是那片冰冷的漠然,但深处却难掩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虚弱。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传来,但至少,已经恢复了部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艰难地挪动头颅,观察着四周。山谷依旧寂静,只有雨滴敲打岩石和泥土的声音。他确认了自己所处环境相对安全,至少短期内不会有外人打扰。
“北冥……神农尺……”他沙哑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这次失利,是他降临此界后遭遇的第一次重挫。神农尺的克制之力,远超想象。
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气馁,反而激起了更深沉的欲望与……谨慎。
他不再急于行动,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弥补损耗的本源。
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支撑起上半身,盘膝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积蓄起来的所有力气,让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
坐定之后,他闭上双眼,开始全力运转那源自僵尸真祖本源的吞噬法门。
嗡……
一股微弱的吸力自他体内散发出来。山谷中那稀薄的阴煞之气,如同受到无形指引,开始丝丝缕缕地向他汇聚,透过皮肤,渗入经脉,最终融入那近乎干涸的本源之海。
同时,他身下土地中,那些被他血液浸染、蕴含着死气的区域,也成为了他优先汲取的对象。土地渐渐失去色泽,变得灰白、沙化。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能量的流入,都像是在撕裂他受损的经脉,但那源自生命本质的渴望,驱使着他忍受这一切。
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躯壳,填补着那本源的空缺。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他需要更多的能量,更精纯的死气,更庞大的生命精华……
但此刻,他只能蛰伏。
在这无人知晓的幽暗山谷中,曾经的僵尸真祖,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亮出獠牙的时机。
而他的意识深处,北冥山庄的那场失败,以及神农尺那磅礴的生机,已然化作最深刻的印记。他知道,下一次,绝不会再如此狼狈。
山谷外,阳光或许正好。但山谷内,只有永恒的阴冷与沉寂,以及一个正在缓慢复苏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