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事件之后,东域修仙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之中。
曾经甚嚣尘上的“讨伐异端”之声,消失了。
曾经密不透风的“技术封锁”,瓦解了。
各大宗门都紧闭山门,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与世无争的隐士。
但这平静的湖面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名为“恐惧”的暗流。
而在这片暗流的中心,【第一科学研究所】的地下七层,零号观察室——也就是霍灵天和沐清颜的专属“补课”教室里,气氛却比外界更加压抑。
霍灵天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他整日埋首于李昊然丢给他的那些基础物理和材料学的“作业”之中,时而为一道简单的力学题抓耳挠腮,时而又因为理解了一个新的合金晶格模型而露出痴狂的笑容。他的骄傲,已经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力量最原始的、卑微的渴求。
而沐清颜,则更加沉默。
她不吵不闹,只是终日静坐,那双曾经清冷如秋水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迷雾,空洞而又茫然。
“杂交水稻”,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最恶毒的魔咒,日夜在她识海中回响,将她毕生所学的、关于“道法自然”的信仰,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想不通。
如果生命的繁衍,真的只是一场冰冷的“遗传信息”的交换,那百草谷万年来对草木灵性的“沟通”与“敬畏”,又算什么?
如果神迹可以被“人工杂交”批量制造,那她们这些穷尽一生、祈求“天意”垂青的丹师,又算什么?
就在她道心即将彻底沉沦于虚无之际,一枚属于百草谷最高级别的加密传讯玉简,无声地亮起。
是她母亲,谷主沐晨心的传讯。
沐清颜麻木地将神识探入其中。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新一轮催促、斥责、乃至最后通牒的准备。
然而,玉简中的信息,却只有短短几行字,字里行间,没有丝毫责备,只有一种她从未在母亲身上感受过的疲惫与迷茫。
【清颜,谷中一切安好,勿念。】
【黑风岭之事,我已尽知。】
【我修行丹道五百年,自问已通晓万物生机之理。然今日方知,于天地之外,另有大道。】
【娘亲,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告诉我,我的女儿在那青云宗,你究竟看到了一个怎样的‘真理’?】
轰!
这短短几句话,如同一道慈母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沐清颜心中所有的迷雾!
她以为自己是迷途的羔羊,却没想到,连为她指引方向的牧者,都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她以为自己是“叛道者”,却没想到,她所坚守的“道”,其最高领袖,已经开始怀疑“道”本身!
原来,迷茫的,不止她一个。
原来,整个旧世界,都已经迷路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再次滑落。
但这一次,泪水中,不再是破碎与绝望。
而是一种破而后立的、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决然!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朴素的灰色学员服,看都没看一眼身旁还在为一道杠杆原理题而苦苦思索的霍灵天,径直走出了囚笼般的观察室。
……
【第一科学研究所】,顶层,主控室。
李昊然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面前的光幕上,正以三维立体的形式,模拟着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的“盘古二号”外骨骼动力装甲的设计模型。
“报告校长,”一旁的苏冷月指着模型的手臂部分说道,“根据最新的材料测试数据,如果我们采用‘钨铬记忆合金’作为主骨架,其能量传导损耗可以降低百分之十三,但其韧性……似乎在超高频振动下,表现得有些……脆。”
“脆?”李昊然眉头微皱,“把第73号实验的振动频率数据,和第108号实验的晶格扫描图像,叠加对比一下。”
就在两人进行着高深的学术探讨时,主控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沐清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仿佛洗去了所有尘埃的宝石,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
她没有看苏冷月,而是径直走到李昊然面前,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地、郑重地,弯下了她那从未向任何人弯下过的、属于百草谷圣女的、高贵的腰。
“李校长。”
她抬起头,直视着李昊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东域都为之震动的话。
“沐清颜,自愿脱离百草谷。我也要加入【科学神教】。”
“我想,真正地学习‘科学’。”
“不是作为一名间谍,不是作为一名囚犯。”
“而是作为一名……最虔K-诚的,学生。”
李昊然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内心深处的弹幕,早已欢快地刷了过去。
「哟,不错不错。恐惧的情绪,在经过了足够时间的‘发酵’之后,终于成功转化为了‘皈依者狂热’。这说明我的‘思想钢印’植入计划,第一阶段圆满成功。下一个,应该就是那个还在算杠杆的铁憨憨了吧?」
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饶有兴致地问道:“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我相信,你不是在演戏的理由。”
沐清颜直起身,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副“盘古二号”的设计模型上,落在了苏冷月指出的那个“脆性”难题上。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空灵而又笃定。
“李校长,苏研究员。你们的思路,或许从一开始,就走入了一个误区。”
“你们一直在追求材料的‘刚性’与‘韧性’的完美统一,试图用一种‘死’的合金,去解决所有问题。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材料’,其实是活的。”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模型的手臂关节处。
“此处,为何不能借鉴‘妖兽筋腱’的结构?将坚硬的金属骨架,与一种经过基因优化的、能够自我修复、并且可以根据能量输出来瞬间调整自身韧性的‘生物活性肌腱’相结合?”
“你们在对待一台冰冷的机器,而我,看到的是一个生命。”
她的话,让苏冷月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与思索。
而李昊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容。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只会盲从他、只会背诵公式的复读机。
他要的,是能够将“科学”的方法论,与这个世界独有的“修仙”知识体系相结合,最终碰撞出全新火花的……真正的“科学家”!
而沐清颜,刚刚向他证明了,她拥有这种潜质。
“欢迎加入【科学神教】,沐同学。”李昊然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从今天起,你的学员编号是003。编号001是我,002是苏冷月。”
“同时,我任命你为【科学与真理学院】,新成立的【生物工程与基因科学系】的第一任……系主任。”
沐清颜愣住了。她看着李昊然伸出的手,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一只,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古老的“丹道”传承。
另一只,代表着来自另一个宇宙的、颠覆性的“科学”真理。
在他们双手相握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必将震撼整个修仙文明的学科,悄然诞生。
然而,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主控室内,突然响起了刺耳的、代表着最高级别警报的蜂鸣声!
一名学院卫队成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都忘了行礼。
“校长!不好了!”
“宗门主峰广场出事了!”
“一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飞剑,刚刚强行闯入了我们的警戒范围!上面有一个男人,自称是天火门的少主……”
“他现在……”
“正跪在广场中央,磕头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