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广场。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路过的、闻讯赶来的青云宗弟子,都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呆呆地看着广场中央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霍灵天。
那个驾驭着火焰巨剑、如同魔神般降临的天火门少主。
那个狂傲不羁、视他们所有人为蝼蚁的“爆炎狂人”。
此刻,正双膝跪地,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的青石板,以一种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着头。
“咚!”
“咚!”
“咚!”
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也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身上的华丽火袍,沾满了尘土;他那头标志性的赤红色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那剧烈颤抖的、紧紧攥成了拳头的双手,可以看出,他正处于一种极度激动的情绪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霍少主疯了?”
“他不是被李校长关起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磕头?”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在人群中蔓延。
赵伟作为学院卫队的临时总指挥,第一个赶到了现场。他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也是一头雾水。他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霍……霍同学,你这是做什么?请快快请起,有话好好说。”
然而,霍灵天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固执地、机械地,磕着头。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时,李昊然、苏冷月,以及刚刚正式“入职”的沐清颜,从远处缓缓走来。
看到李昊然的身影,霍灵天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抬起头,那张英俊而又狂傲的脸上,此刻早已没有了丝毫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悔恨、狂热、痛苦、以及极致渴望的、近乎于扭曲的神情!他的额头,已经磕出了一片青紫的血印。
“李校长!!!”
他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咆哮,然后,竟是以一种爬行的姿态,膝行向前,来到了李昊然的脚下!
“我错了!!”他仰起头,泪水与鼻涕混杂着,顺着他满是尘土的脸颊流下,再无半分天之骄子的风度,“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天火门错了!整个东域的炼器界……都错了!!”
“我们那不叫炼器!那叫凭感觉瞎搞!那叫浪费天材地宝的巫术!!”
“科学,只有您的科学才是真正的炼器大道!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这番状若疯癫的、颠覆性的言论,让在场所有青云宗弟子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昊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早已乐开了花。
「来了来了,鱼儿上钩了。不,这已经不是鱼了,这是被炸药炸晕了之后,自己哭着喊着要跳进锅里的‘降维打击受害者’。看这症状,‘错误配方’的后遗症,比我预想的还要猛烈啊。」
“说重点。”李昊然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霍灵天身体一震,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一种急切到语无伦次的速度,将这几天发生在天火门的惨剧,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了出来。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按照我传回去的配方,我父亲和我宗门的炼器大长老,亲手……亲手炼制出了一柄飞剑的剑胚!它的能量传导率是普通玄铁晶的三倍!整整三倍!它成功了!”霍灵天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回忆起至高神迹般的光芒。
“所有人都疯了!父亲说我是天火门千年不遇的麒麟子!大长老说我将开启一个全新的炼器时代!他们……他们决定,将这柄剑胚,锻造成宗门下一代的传承圣剑!他们将整个地心熔炉的能量,都灌注了进去,进行最后的淬火……”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然后……然后它就……炸了。”
“没有预兆,没有征兆!那完美的剑胚,在能量超过临界点的瞬间,从内部像吹气球一样,轰然解体!整个地心熔炉都被炸塌了一半!我父亲被当场重创,炼器大长老为了保护剑炉,半边身子都化为了焦炭……”
他痛苦地用头撞击着地面,声音嘶哑。
“我成了宗门的罪人,但这都不重要!”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狂热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李昊t-然,“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在它爆炸前的那一瞬间,它所展现出的那种完美的、超越了现有认知极限的性能!!”
“我知道,那份配方是假的!是您故意留下的陷阱!但是,它也让我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门!”
“李校长!我求求您!”
他重重地,再次磕了一个响头。
“我不求您原谅!我也不求您传授我真正的技术!我我只想亲眼看一看,亲手摸一摸,那真正的、完美的、由科学理论所铸造出的神之造物!”
“求求您了!让我摸一下【盘古二号】吧!!”
“只要一下!就一下!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苏冷月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了,这才是李昊然“反间计”的最终目的。他要的,从来不是摧毁天火门,而是征服。从技术到信仰,彻彻底底地,将东域最强的炼器宗门,变成他科学神教最狂热的信徒。
沐清颜看着状若疯魔的霍灵天,心中百感交集。她仿佛看到了几天前的自己。原来,在真理面前,所有的骄傲,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李昊然看着脚下这个已经彻底被“科学”的魅力所征服的狂信徒,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想学习真正的‘道’,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霍灵天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是,”李昊然的声音陡然变冷,“学院,不是收容所,更不是犯了错之后的避难港。想入学,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遵守!任何规矩我都遵守!”
“很好。”李昊然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作为你窃取技术、并给天火门造成巨大损失的‘赎罪’。三日之内,我要看到天火门三千年来,所有核心的、不外传的炼器典籍、材料配方、以及地火熔炉的构造图。不是交换,是上缴。”
“没问题!”霍灵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想学习,就要从头开始。你之前所有的炼器知识,在我看来,都是垃圾。所以,你必须从【九九乘法表】开始,参加‘补课’。什么时候,你的数学测验,能拿到及格分,你才有资格,接触到真正的项目。”
“我背!我学!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补课!”
“第三,”李昊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魔般的弧度,“在你的学习成绩合格之前,你在研究所的身份,不是研究员,也不是学生。你将被分配到材料科学组,担任最基础的职位……”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伟。
“一号高炉的首席烧火工。直接向赵伟助教,汇报工作。”
这个条件,堪称诛心!
让堂堂天火门的少主,去给一个外门弟子当下手,去干最没有技术含量的烧火的活!
然而,霍灵天听完,非但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校长成全!多谢校长栽培!”
他抬起头,那张沾满了泪水和尘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烧火工?
那可是一号高炉啊!是能熔炼出“钨铬记忆合金”的神之熔炉!能亲手为它添柴,能亲眼看着神之材料的诞生,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天大的恩赐啊!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被pUA瘸了的狂信徒,李昊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早已目瞪口呆的苏冷月和沐清颜,轻松地摊了摊手。
“看,我们的【生物工程与基因科学系】,和【重型工业与军械制造系】,今天算是同时,正式挂牌成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着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广场上,那数千名三观被反复冲击、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青云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