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屯子里的知青们也来了,张爷爷陪着他们聊天,在一起住了一年多,交情还是不错的。
几个年轻面孔围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下,张爷爷正忙着散烟,笑呵呵地讲着知青们的趣事,引得知青们不时爆发出哄笑声。青山见李志强,黄菇都在,便大步走过去招呼,散烟,发糖。
李志强搓着手,脸上冻得发红,却咧着嘴笑:“青山兄弟,恭喜恭喜!咱大侄子满月,我们几个特意凑了点粮票,买了罐麦乳精,给美玲补补身子!”他身后几个知青也纷纷点头附和,掏出些零碎票子和小物件塞过来。青山心里热乎,但他知道知青们都很困难,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能来就够意思了,快别破费!”推让间,张爷爷在一旁打趣:“收着吧青山,娃娃长身体呢!再说,往后你多关照他们就成!”
这个不收好像不给面子,收的话,这知青们也挺苦的,青山还是挺纠结的,转念一想,一会儿呀,给他们每人带一箱罐头走,算是礼尚往来,也不至于让知青们揭不开锅,再一个,自己空间里还有不少粮食呢,都是用麻袋装的,找个机会给他们送一些吧。
“开席了!”老妈在厨房对青山爸喊!
这一嗓子像打开了闸门,院子里瞬间更热闹了。帮忙的婶子、嫂子们端着大托盘鱼贯而出,热气腾腾的酸菜野猪肉肉炖粉条、油汪汪的红烧肉、刚出锅的大馒头、炖得软烂入味的大鲤鱼……一道道硬菜流水似的摆上了八仙桌。
“坐坐坐!大伙儿都坐!”青山爸挥着手,招呼着客人入席。男人们笑着谦让着位置,女眷们则帮忙安置孩子,一时间杯盘碰撞声、说笑声、孩子的咿呀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喜庆的喧闹。
青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手里攥着酒瓶子,挨桌倒酒散烟。“满上满上!今天高兴,大伙儿都多喝点!”他脸上红光满面,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了几分。走到知青们那桌时,他特意把瓶口压低了些,满满地给李志强、黄菇他们斟上白酒。“多谢哥几个心意,这杯我敬你们!”
正喝着,里屋传来几声细微的啼哭,不大,但在喧闹的院子里格外清晰。青山心头一紧,下意识就往里屋门帘那儿张望。美玲抱着孩子从门帘缝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点歉意和无奈的笑,朝青山示意了一下。
“孩子怕是尿了,我进去看看。”老妈正好端菜过来,见状连忙放下盘子,撩帘子进去了。青山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他朝美玲那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美玲也朝他笑了笑,抱着孩子退回温暖的里屋。
“来来来,吃鱼!这鱼定坤收拾得干净,炖得也够火候!”罗明远在主桌那边招呼着,用筷子点了点盘子里的鲤鱼,带头夹了一大块。海生也笑着附和:“是啊,青山兄弟,这日子过得红火,菜也硬实!”
热热闹闹一天,宾客渐渐散去。晚上趁着天黑,青山把八箱罐头,又装了米和面每样八袋,他白天数过了,这知青一共八人,搬上车,拉到知青点。
这白天还是太忙了,知青们走的时候,没有顾得上。这帮知青们平时没啥事,就喜欢在一起聊天,打打牌啥的,看着青山赶着车过来,齐齐起身。
“咋了青山,你这是。。。”
“这弄点东西给你们,快来搬。。”青山坐在车辕上笑。
“你这弄的,多不好意思呀。。。”李志强有些皱眉。
“志强哥!”青山跳下车,拉着志强到旁边,低声说:“这些东西,让大家都好过一些,我这儿不缺,你们可不许推辞!”
李志强无奈,只得笑道:“行,大伙搬吧,每人都有,青山兄弟仁义!”
于是知青点又热闹起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一个劲的感谢。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别的不说,我肯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青山笑着说道,赶上车回转。
回到家逗逗儿子,美玲白了青山一眼。
“你这有了儿子就忘了媳妇儿了?”这美玲好像吃儿子的醋了。
“那哪儿能呢,美玲,你可是我的心头肉,儿子哪能比得上你。”青山哈哈一笑,搂过美玲,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美玲脸一红,嗔怪地推开他,眼角却带着笑意。
“儿子要取个名字了!你这当爹的可得好好琢磨琢磨。”美玲一把支开青山的手,“别把他吵醒了,不然又要闹。”
青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小名就叫‘山宝’吧,希望他像山里的宝贝一样,我叫青山,也是我的宝贝,健健康康,茁壮成长。”
美玲眼眸一亮,轻声念叨着:“山宝,山宝,好听!”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嘴角微微上扬,睡得更香甜了。
周一,青山来到林场,罗明远交待,这次要来正式点卯的,有专门的巡逻路线。一进林场,志斌笑着迎了过来,带他进了办公室。
“青山哥,早听说你要来,太好了,这下又可以一起战斗了。”
青山脸上也绽开笑容:“志斌!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
“听说你要来,可把我们高兴坏了!”他眼睛都笑弯了,透着股亲热劲儿,“这下好了,巡山有个伴儿,遇着熊瞎子都不怵!”
青山心头一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边防巡逻在山林里的日子。
“走,领任务去吧!”二人出了办公室。
护林段的办公室在靠山脚的一间独立小屋,门口挂着块掉了漆的木牌,写着“护林段”三个大字。志斌抢前一步推开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掉漆的木桌,几把磨得油亮的椅子,墙上挂满了手绘的山林地图和泛黄的巡山日志。一个精瘦的老头正背对着门,弯腰查看桌上的地图,灰白的头发碴子倔强地支棱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裹着干练的身板。
“赵段长!”志斌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敬畏,“人带来了,青山同志报到!”
老头慢悠悠直起身,转过来。一张刀刻似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神却锐利的扫过青山。
他没说话,先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灌了口浓茶,喉结滚动两下,这才开口,“李青山?”
“是,赵段长!”青山挺直腰板,双手递上那张报到单。
赵大成接过去,眯眼瞅了瞅,又抬眼盯住青山:“罗明远那小子跟我夸过你,说是个懂山的。”他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戳,落在一道蜿蜒的蓝线上,“头桩规矩记牢了:巡山不是逛林子!路线就是命脉,一步不许岔!”
他抓起桌上一本厚墩墩的日志本,递么青山面前,“今儿起,跟志斌搭伙巡北坡鹿鸣沟。沟口三道岔,都要一步不差!”日志本封皮磨得发亮。
青山连忙双手捧住:“明白,段长!标清楚,一步不差。”
赵大成又转向志斌:“志斌,你熟道儿,带他把家伙事儿领齐!”
志斌缩缩脖子,连声应“是”。
老头这才摆摆手,语气缓了半分,却依旧硬邦邦的:“去吧。晌午前回不来,就甭惦记食堂的炖菜了。”
两人退出屋子,轻轻带上门。
志斌夸张地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压低声音:“瞧见没?老赵头的气场!”青山摩挲着日志本粗糙的封皮,深吸一口气,这山,这林,这活物,从今往后,真真切切归他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