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临时指挥部里，韩楚刚把一份关于桂西剿匪进展的报告放在桌上，就见刘亚拿着一封电报快步走了进来。
“司令员，政委，韩副司令，”刘亚的声音依旧干脆，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雷州半岛前指急电，登陆船队集结基本完成，但发现了一些新情况。”
刘川从地图上抬起头，接过电报迅速扫了一眼，递给身旁的聂政委，目光转向刘亚：“说具体点。”
刘亚走到悬挂的地图前，点在琼州海峡位置：“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最新传来的情报和我们的海上侦察，敌人近期在临高角、澄迈一带海岸增修了大量暗堡和水中障碍，特别是投放了不少水雷，这对我们选定的主要登陆场构成了严重威胁。”
韩楚立刻走到地图前，盯着刘亚所指的位置：“水雷……这东西麻烦，我们的扫雷艇数量太少，而且都是小木船改的，效率低，风险大。强行登陆的话，损失会很大。”
“第二个问题呢？”聂政委沉声问道。
“第二是天气。根据老渔民的经验和我们的初步观测，琼州海峡在未来七到十天内，很可能会有一次较大的风浪过程，持续时间不确定。如果我们的船队正好在渡海途中遭遇，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部里沉默了片刻。渡海作战，最怕的就是敌人的严密防御和不可捉摸的海洋天气。
刘川背着手，在地图前来回走动，突然停下，看向韩楚和刘亚：“敌人的防御工事可以想办法克服，但老天爷不给面子，我们硬闯就是送死。登陆时间必须推迟，至少等到这次风浪过去，气象条件稳定之后。”
韩楚点了点头，但脸上带着不甘：“推迟没问题，但推迟到什么时候？部队士气正旺，一鼓作气，再而衰啊。而且，时间拖久了，敌人防御只会更强。”
刘川语气坚决：“不能蛮干。我们要的是胜利，不是无畏的牺牲。推迟，不代表什么都不做。”他转向刘亚，“刘亚，你记录一下，做如下部署：第一，命令所有登陆部队，利用这段时间，开展抗眩晕、武装泅渡和夜间登船下船训练，要把困难想得更足一些。第二，工兵和海军人员，集中研究破除水雷和水中障碍的办法，土法子也好，洋办法也行，我要看到可行的方案。第三，扩大气象观测点，聘请最有经验的老渔民做顾问，必须尽可能准确地预测天气窗口。”
“是，我马上安排。”刘亚迅速记录着要点。
刘川又看向韩楚：“老韩，你的担子最重，推迟登陆，意味着你们在雷州半岛要待更久。部队的思想工作要做好，要告诉战士们，这不是畏战，而是为了更稳妥地胜利。同时，继续加强对海南岛的情报搜集，特别是敌人兵力调动、防御弱点的变化，要尽可能详细。”
韩楚压下心中的焦躁：“我明白。放心吧，司令员，我会把部队带好，把情报搞准。不过，我有个想法，既然正面登陆困难，能不能考虑其他方向？或者，用小部队进行多批次、多点位的试探性登陆，迷惑敌人，调动敌人？”
刘川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即否定：“思路可以，但具体方案要周密。特别是小部队登陆，风险极高，必须有接应，有预案。你把具体想法形成方案，报前指和刘亚同志共同研究。”
“好，”韩楚的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聂政委这时补充道：“还要注意保密。登陆时间推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对部队进行反特务、防泄密教育，电台通讯要使用新的密码。”
“政委考虑得周到。”刘川表示赞同：“这件事就这么定。刘亚同志，将我们的决定和安排立即上报中央，并通报相关兄弟部队。”
命令很快下达。雷州半岛的临高前指，气氛虽然因为登陆推迟而略显凝重，但所有人的动作都更加忙碌和专注。
在偏僻的海湾里，登陆部队顶着越来越大的风浪进行强化训练，许多北方籍的战士吐得昏天暗地，却依旧咬牙坚持。工兵们则在沙滩上模拟着各种水雷和障碍物，试验用长竹竿绑炸药、用木排开路等土办法。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渔民被请到了前指，他们看着海鸟的飞行和海水的颜色，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向年轻的参谋们传授着看天的经验。
几天后，刘亚拿着几份新到的电报找到刘川和聂政委。“司令员，政委，韩副司令那边有进展了。他们派出的侦察小组，利用夜间和小船，成功在海南岛西北部白马井一带偏僻海岸实施了两次渗透，发现那里的敌人防御相对薄弱，滩头障碍也少。而且，琼崖纵队的同志反馈，他们可以在那一带策应。”
刘川看着地图上白马井的位置，思考着：“白马井……这里偏离了敌人重兵防守的正面，是个出其不意的选择。但登陆后，向纵深发展的道路条件如何？能否迅速与琼崖纵队主力汇合？”
“道路条件一般，多是丘陵地带。”刘亚答道：“但正因为如此，敌人可能疏于防范。如果登陆成功，可以迅速向内陆穿插，与琼崖纵队汇合，搅乱敌人的侧后。”
刘川没有立刻拍板：“是个可以考虑的辅助方向。让韩楚他们继续侦察，核实情况，特别是登陆点的水文和滩头承载力。同时，正面的准备工作不能停，要让敌人以为我们还是要从临高、澄迈硬闯。”
又过了两天，关于天气的消息终于趋于明朗。前指气象小组综合各方数据和老渔民的经验，判断那股影响海峡的风浪将在三天后逐渐减弱，并可能迎来一段持续五到七天的相对好天气。
“这个时间窗口，我们必须抓住，”刘川在接到报告后立即召集聂政委、刘亚等人开会。
“登陆时间，初步定在五天后，也就是本月二十八日夜间，利用夜色掩护起渡。”刘川做出了决定：“登陆地点，以正面的临高角、玉包港为主，同时，以一部精锐，在白马井方向实施辅助登陆，牵制敌人。主次必须分明，不能分散兵力。”
刘亚补充道：“炮兵纵队报告，所有可用于海上火力支援的舰炮和改装炮艇已就位，将在登陆前对敌岸防工事进行压制射击。空军的两架教练机也做好了升空侦察的准备。”
“后勤保障必须万无一失。”聂政委强调：“第一批登陆部队要携带足够的弹药和三日份的干粮，后续物资的船队要随时准备跟进。”
“给韩楚发电，”刘川对参谋长说：“明确登陆时间和初步方案，要求前指据此进行最后准备，并上报详细作战计划。同时，再次强调，所有行动必须严格保密，”
“是，”
电报发出后，整个四野核心人员的心都悬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一场解放军历史上首次大规模渡海登陆作战。胜，则华南门户洞开；败，则可能损兵折将，影响全局。
在等待韩楚回电的间隙，刘川站在指挥部窗前对身边的聂政委低声说：“现在，就看韩楚那边准备得如何，以及……老天爷最终肯不肯给我们这几天顺利的时间了。”
聂政委点了点头：“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剩下的，就是考验战士们的勇气和决心了。”
就在这时，机要秘书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报递给刘川：“司令员，韩副司令急电，”
刘川迅速展开电文，目光扫过，他将电报递给了聂政委，缓缓说道：“韩楚回电了，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是，他在电报最后提了一句，他们抓到了敌人的一个通讯参谋，截获并破译了敌人一份调动命令，岛上的敌人比我们预想的要多一些，而且，有迹象表明，可能有我们尚未掌握的秘密防御手段。”
聂政委看着电报，眉头也皱了起来：“秘密防御手段？这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