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
闻人语把那张黑色的卡片丢在桌上，两个字说得干脆。
雷啸的目光从卡片上那个石头鱼的徽记上移开，看向她。
“地点不明，意图不明，风险等级太高。”他的声音很沉，像机器的齿轮在转动。
“所以我才要去。”闻人语走进衣帽间，“一个猎手，不会邀请一只兔子去自己的猎场，除非他觉得那只兔子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她脱下浴袍，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长裤和丝质衬衫。
“或者，他想把兔子，变成另一只猎手。”
雷啸没再劝阻。
他拿出通讯器，开始发布一连串指令。
“A组，准备一号车，目标圣淘沙码头，清空沿途监控记录。”
“b组，潜水装备，在目标海域待命，保持无线电静默。”
“c组，启动‘蜂巢’无人机，锁定游轮热源信号。”
他的命令简短，精准，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
闻人语从他身边走过，只说了一句。
“别搞得像要去打仗。”
“每一次，都是打仗。”雷啸回答。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一个私人码头前。
码头入口站着两排穿黑西装的男人，手臂的轮廓在西装下绷起，每个人都戴着通讯耳机。
雷啸下车，递上了那张黑色的卡片。
为首的男人用一个手持设备扫了一下，绿灯亮起。
他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人语和雷啸走上栈桥，海风带着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艘通体白色的豪华游轮，静静地停泊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海兽。
船上灯火通明，却听不见一点音乐或喧闹。
登上甲板，立刻有侍者上前，引着他们走进船舱。
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海浪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让闻人语的眼角跳了一下。
游轮的内部被完全打通，成了一个巨大的会场。
没有舞池，没有吧台，只有一排排对着中央拍卖台的独立沙发。
每一组沙发前，都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媒体上的熟面孔。
他们穿着考究，却不张扬，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在闭目养神。
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像是那种能用一句话，决定一个国家股市走向的角色。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全场，然后，她看到了陈家洛。
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坐姿随意，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阿拉伯长者说话。
他似乎感觉到了闻人语的视线，转过头来。
看到闻人语，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朝闻人语遥遥示意。
那个笑容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闻人语没理他，在侍者的引导下，和雷啸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这里的人，我查不到任何公开资料。”雷啸压低声音，他的眼镜镜片上，正有数据流在飞速闪过。
“能来这里的，本来就不需要公开资料。”闻人语端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
午夜十二点，分秒不差。
会场前方的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拍卖台上。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主持人走上台。
“欢迎各位来到本月的‘深海’。”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
“老规矩，不问来路，不问去向。货物离船，概不负责。”
他话音刚落，第一个拍卖品被呈了上来。
那是一个密封的玻璃箱，里面装着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矿石。
“非洲，刚果，未勘探区域的钻石矿独家开采权，为期十年。附赠当地部落武装的全天候保护。”
主持人介绍得简单直接。
“起拍价，五千万美金。”
话音刚落，前排一个皮肤黝黑的印度人就举起了号牌。
“六千万。”
“七千万。”另一个方向，一个说俄语的男人开口。
价格交替攀升，不到三分钟，就突破了一亿美金。
闻人语看着这一切，手指在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
这里拍卖的，不是商品，是权力本身。
第二件拍品，是一份文件。
“美国‘创世纪’实验室，关于‘细胞程序性衰老’课题的最新研究数据，未公开发表。”主持人说，“简单点说，谁能看懂这份东西，谁就有可能做出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抗衰老药剂。”
场下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一些。
这一次，连陈家洛都坐直了身体。
竞价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最终，这份文件被陈家洛旁边那位阿拉伯长者，用两亿三千万美金的价格拿下。
第三件拍品，是一个U盘。
“一位欧洲议员的私人电脑硬盘，完整镜像。”主持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里面有他过去五年，所有的邮件，浏览记录，还有一些……很有趣的视频。”
“保证能让他配合你做的任何事。”
场下传来一阵低笑。
这件商品，最后被一个金发女人以八百万美金的价格买走，像买了一件称心的首饰。
闻人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深海议会”，是如何运作的了。
他们把权力、未来、秘密，全部明码标价，变成最原始的，赤裸裸的交易。
这是一个凌驾于所有国家法律之上的，地下资本帝国。
“女士们，先生们。”
主持人提高了音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拍品。”
两个侍者抬上来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拍卖台上。
主持人戴上白手套，郑重地打开箱子。
里面，只有一份薄薄的纸质文件。
“这是什么？”有人在下面问。
主持人拿起那份文件，对着众人展示。
“一份名单。”
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一份关于华夏的名单。名单上，是华夏某个即将得到最高层政策扶持的新兴产业里，所有掌握了核心技术，但还没有上市的，一共二十七家潜力公司的全部资料。”
会场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份文件上。
主持人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笑着说：“我们拍卖的不是纸，而是未来一年的财富风口。谁拿到它，谁就能提前完成布局，用最低的成本，收割一个国家未来十年的红利。”
“起拍价，一亿美金。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万。”
闻人语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回应。
不，你们拍卖的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这份名单的出现，意味着在那个新兴产业的决策链条上，出了一个级别高到难以想象的叛国者。
“一亿一千万。”
陈家洛的声音第一个响起，他甚至没举牌，只是靠在沙发上，说出了一个数字。
他的眼神，越过人群，直直地看向闻人语，带着一种挑衅。
他似乎在说，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游戏。你之前赢我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亿两千万。”
另一个角落，有人跟价。
“一亿五千万。”陈家洛直接把价格抬高了三千万，姿态势在必得。
雷啸凑到闻人语耳边。
“老板，要不要……”
闻人语抬起手，阻止了他。
她看着陈家洛，看着那些为了这份名单而疯狂的资本巨鳄。
她知道，他们只看到了名单背后的百倍利润。
而她，看到了这份名单如果落入他们手中，会对那个刚刚起步的华夏产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掌握核心技术的公司，会在黎明到来之前，被这些海外资本用各种手段，或收购，或狙击，或扼杀。
这不是一次商业竞价。
这是一场经济战争的序幕。
“两亿。”陈家洛再次报价，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会场里，其他几个竞价者，开始犹豫。
主持人拿起拍卖槌，环视全场。
“两亿美金，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这可是决定未来一年，甚至十年财运的机会！”
“两亿美金，第一次。”
陈家洛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甚至已经开始和身边的助理，低声安排着什么。
“两亿美金，第二次。”
主持人的拍卖槌，高高举起。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把即将落下的木槌上。
就在木槌即将敲响的瞬间。
后排的角落里，一只手，不急不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号牌。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三亿。”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转过头。
他们看到那个从进场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年轻女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家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着闻人语，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解。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抢一份她根本不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主持人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三……三亿！这位女士出价三亿美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目光，看向陈家洛。
陈家洛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身边的助理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着什么。
他盯着闻人语，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底牌。
可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闻人语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挑衅，没有炫耀。
那是一种告知。
她不是在竞价。
她只是在拿回一件，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