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碑上的幽蓝光芒还没散去，整块石头还在微微震动。洛璃的手指还贴在符文缺口处，月华草的绿光顺着她的指尖渗进石缝，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河床。
投影再次浮现。
黑袍人影背对众人，手中权杖顶端的黑石闪了三下，节奏分明。画面只维持了两息，随即崩裂成碎片。
“录下来了。”公孙宇立刻低头看机关罗盘，屏幕上正快速抓取最后一帧影像，“角度还是太偏，看不清脸，但那根权杖……纹路很清晰。”
端木云盯着投影消失的地方，“这人知道我们会来，还特意留了个影子给我们看？他想干什么？”
“不是给我们看。”洛璃收回手，声音低了些，“是给‘能认出来的人’看的。”
她从空间里取出另一片月华草叶子，轻轻放在残碑表面。这一次没有触发投影，但碑面浮现出一圈极淡的波纹，像是水面被风吹过。
“它在回应某种信号。”她说，“这个符文不是单纯的启动阵眼，更像是一个标记——谁用了‘逆灵归墟诀’，就会留下痕迹，别人也能顺着找上来。”
慕容雪皱眉，“那岂不是说，对方不怕暴露？甚至希望有人追查？”
“除非。”公孙宇忽然抬头，“他们想让我们追错方向。”
他打开机关罗盘的数据库，调出《上古典灵辨录》的电子图鉴。屏幕一闪，一页泛黄的古籍页面弹出，上面画着一根权杖，与刚才投影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找到了。”他指着图鉴下方的一行小字，“归墟祭司专用法器，象征‘引脉者’身份。书中记载，这类权杖只有在举行‘蚀脉仪式’时才会启用，而仪式的核心目的，是抽取地脉生机转化为修炼资源。”
“也就是说。”端木云接话，“这帮人不只是破坏枢纽，他们是想把整个大陆的灵力系统当成炉子，烧给别人用？”
“不止。”公孙宇滑动屏幕，又调出一组能量回路结构图，“你们看这个回路走向，和我们在现场采集到的灵力残留完全吻合。而且这种结构有个特点——它不能单独运行，必须连接多个节点，形成闭环网络。”
“所以北境荒原只是第一站？”慕容雪低声说。
“对。”洛璃点头，“他们已经在布局了。风鸣枢纽是测试点，看看我们会不会来，能不能破解，反应有多快。”
端木云冷笑一声，“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恭喜他们，实验成功？”
“别急着下结论。”公孙宇放大罗盘上的数据流，“我刚发现一件事。每次灵力波动下沉的时间间隔，都是十二息。太准了，准得不像自然发生。而且波动频率有轻微递增趋势，说明他们在调整参数。”
“就像调试机器。”慕容雪补充，“一点点加压，观察承受极限。”
洛璃蹲下身，手指划过残碑边缘的刮痕。那些扭曲的符文线条在她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她闭眼，意识沉入桃源空间，美食殿堂中央的光幕自动展开，一页名为《逆灵源考》的卷轴缓缓浮现。
几秒后她睁眼，“这不是普通的禁术改造版。它是‘母体’。”
“什么意思？”三人同时看向她。
“我在空间里查到了一段记载。”洛璃语气平稳，“‘逆灵归墟诀’最早出自远古时期的一个组织，叫‘蚀脉教团’。他们信奉‘以地血养人血’，认为只要抽干地脉，就能让少数人突破天道限制，达到永生。”
“后来呢？”端木云问。
“后来整个东洲塌陷，死了上百万人。教团被各大宗门联手剿灭，功法封印，连名字都被抹掉了。”
“但现在有人把它翻出来了。”公孙宇看着手中的罗盘，“而且还改得更高效，更隐蔽。”
“关键是。”慕容雪拿出药瓶，晃了晃里面那滴蠕动的黑液，“魂蚀粉的存在说明施术者不在乎代价。这种东西会腐蚀神识，长期使用会导致疯癫甚至自毁。普通人根本不敢碰。”
“那就不是普通人干的。”端木云握紧短戟，“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背后有人指挥一群不怕死的家伙。”
洛璃站起身，走到那堆断裂的阵盘残片前。她弯腰捡起一块边缘带刻痕的金属片，翻过来对着微弱的天光。
一道细如发丝的暗红纹路嵌在背面，呈螺旋状排列。
“这不是枢纽本身的构造。”她说，“这是后来加上去的附加装置。作用可能是干扰预警系统，或者……远程同步数据。”
公孙宇接过金属片放进检测槽。几秒后，罗盘发出提示音。
“有反应。”他眯眼看着读数，“这东西含有微量传讯晶石成分，能接收特定频率的信号。而且最后一次激活时间，就在我们到达前十分钟。”
“也就是说。”慕容雪倒吸一口气，“我们一进废墟，他们就知道了。”
“不只是知道。”洛璃望向西北山脊的方向，“那个玉片卡扣传回的信号源还在运作。他们没撤，他们在等我们下一步动作。”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端木云咧了咧嘴，“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人家眼皮底下，一边查线索，一边给人送情报？”
“不一定。”公孙宇突然笑了，“他们以为我们在查他们。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现在查的是‘谁在查我们’。”
“你有办法反向追踪？”洛璃问。
“可以试试。”他敲了敲罗盘侧面，“我把检测模式改成被动监听，屏蔽所有主动信号发射。再配合你那个警戒藤的覆盖范围，制造一个‘假静默区’。只要对方再发一次指令，就能捕捉到回流路径。”
“风险不小。”慕容雪提醒，“万一他们察觉信号异常，直接切断联系，我们就断线了。”
“那就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洛璃从空间取出一颗新培育的种子，通体银白，表面带着细微的鳞纹，“这是我改良过的‘拟讯草’，能模拟普通警戒植物的能量波动，还能伪装信号反馈。”
她将种子埋进地面，轻轻一拍。
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开来，融入周围的灵力场中。
“好了。”她说，“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我们还在原地排查，没有任何异常。”
公孙宇迅速调整罗盘设置，关闭所有光源显示，只保留内部震动提示。端木云也将短戟收进背后鞘中，整个人靠在半截石柱上，看似放松，实则肌肉绷紧。
慕容雪悄悄打开随身药囊，取出一枚清神丹含在舌下。她闭眼凝神，感知周围灵力流动的变化。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突然，罗盘底部传来一次极轻的震颤。
公孙宇眼神一凝，手指飞快滑动屏幕。一道绿色曲线缓缓升起，接着跳转为红色箭头，指向西北方向。
“抓到了！”他压低声音，“信号回流路径已锁定，源头确实在八里外的山脊背面。而且……不是单点传输。”
“什么意思？”洛璃问。
“是网状分布。”他的脸色变了，“至少有五个中继站，组成环形通讯网。这种布局不是临时搭的，是早就建好的。”
“所以说。”端木云缓缓站直，“这地方不止一个脚印那么简单。他们在这片区域经营很久了。”
洛璃望着残碑上仍未完全熄灭的符文，指尖轻轻拂过那道她补全的封印线。
“他们想让我们看到一部分真相。”她说，“但真正的目的，藏在我们还没找到的地方。”
公孙宇还在分析数据，忽然眉头一皱。
“等等……这个频率……”他抬头看向洛璃，“和你空间里那个第四次闪现的红点，波动特征一致。”
洛璃心头一震。
她立刻闭眼，意识沉入桃源空间。阁楼光幕上，三个红点仍在移动，第四个点短暂浮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那个点的位置，不在北境，不在东洲，而在——
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地名。
罗盘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