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低沉而急促的部署声,在废弃器械堆的阴影中戛然而止。宿舍楼方向传来教官巡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逼得三人不得不迅速散去,将关于萨博的惊天消息和排位赛的反击计划,强行压回心底,各自带着翻江倒海的情绪,返回那间气氛已然不同的宿舍。
那一夜,注定无眠。艾斯躺在床上,背对众人,身体僵硬如铁,帽檐下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溜圆,萨博的名字和那张写着“处境危”的纸条在他脑中反复灼烧,与举报信的阴冷、自身力量的躁动交织成一张痛苦的网。路飞罕见地没有立刻睡着,橡胶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窸窣的声响,偶尔嘟囔着“萨博”、“打架”之类的梦呓。林克则闭目假寐,大脑飞速运转,反复推演着可能的应对方案和潜在风险,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动,模拟着战术手势。
第二天清晨,尖锐的起床哨如同催命符。三人随着人流走向训练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其他预备队员看他们的眼神,除了之前的疏远和嫉妒,更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期待和隐秘的快意。德里克等人嘴角挂着的冷笑几乎不加掩饰。
果然,例行晨练刚刚开始不到十分钟,一阵不同于往常的、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从训练场边缘传来。众人侧目,只见三名身着笔挺风纪部队制服、表情冷硬的校官,在巴斯提尤上校略显阴沉的陪同下,径直走向正在负重奔跑的队伍。
训练戛然而止。所有预备队员在教官的命令下原地列队,不安的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为首的风纪校官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队列,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艾斯和路飞身上,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蒙奇·d·路飞,波特卡斯·d·艾斯。根据匿名举报线索及相关条例,风纪监察处决定对二位进行隔离审查。即刻起,暂停一切训练课程,移至指定区域配合调查。在调查结论出具前,不得与外界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隔离审查”四个字,如同冰水泼下,让整个训练场瞬间死寂!虽然早有预感,但正式的命令下达,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意味着,在排位赛开始前,艾斯和路飞将被完全隔离,失去训练和准备的机会,甚至可能直接被取消资格!这是最直接的打压!
路飞橡胶脸一垮,大叫起来:“为什么关我们?我们还要训练!还要打架!”
艾斯猛地踏前一步,帽檐下的眼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死死盯着风纪官,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周身的气息危险而压抑:“凭什么?”
林克站在队列中,心脏骤然缩紧,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对方动作太快,根本不给喘息之机!
巴斯提尤上校上前一步,目光严厉地扫过艾斯和路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执行命令!任何抗命行为,将视为对海军纪律的严重挑衅,后果自负!” 他的话,既是警告艾斯和路飞,也是在压制可能出现的骚动。
两名风纪宪兵上前,一左一右站到艾斯和路飞身边,动作虽然规范,却带着明显的强制意味。
“走吧。”风纪校官冷冷道。
路飞还想挣扎,被艾斯用眼神死死瞪住。艾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怒火和火焰,他知道,此刻反抗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深深看了林克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愤怒,有不甘,有担忧,还有一丝……托付?然后,他猛地转身,率先跟着宪兵离开,背影僵硬如铁。路飞气得橡胶脸鼓胀,但看到艾斯走了,也只好嘟囔着跟了上去。
两人被带离训练场,消失在通往营区深处禁闭室的方向。整个过程,斯摩格小队冷眼旁观,缇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德里克等人则几乎要笑出声来,强忍着得意。
队伍解散,训练继续,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此处。林克独自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同情、怜悯、幸灾乐祸、以及更深的孤立。他成了唯一被留下的“关系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接下来的两天,对林克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和孤独。训练照常,但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同伴。队列中,他身边空着两个位置;对练时,他只能与随机分配的、往往带着轻视或试探的对手交手;战术讨论时,他提出的意见无人响应,甚至被刻意忽略。他像一座孤岛,被排斥在主流之外。
更痛苦的是信息隔绝。他不知道艾斯和路飞被关在哪里,审查进行得如何,他们是否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萨博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却无人可以倾诉和商议。他只能凭借偶尔远远瞥见风纪官进出禁闭区时凝重的脸色,以及德里克等人越发嚣张的气焰,来判断情况可能很不乐观。
但他没有崩溃。艾斯离开前那一眼,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动力。他深知,自己现在是三人唯一的“外援”,必须保持冷静,收集信息,并设法与内部取得联系。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傍晚的公共浴室。浴室人多眼杂,水声和蒸汽提供了掩护。林克注意到,负责打扫浴室卫生的一个老勤杂兵,动作慢吞吞的,眼神却偶尔会扫过他们这些新兵,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时,目光会多停留一瞬。林克想起,这个老兵似乎曾在卡普的狗头军舰上见过,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兵油子。
一次,林克故意磨蹭到最后,浴室里只剩下他和那个老兵。老兵正慢悠悠地拖着地,林克走过去,假装滑倒,碰翻了水桶。在水声和道歉的掩护下,他极快地将一张事先写好的、用防水油纸包裹的、只有几个简单符号和代号的纸条,塞进了老兵粗糙的手心,同时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交给艾斯。”
老兵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浑浊的眼睛看了林克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扶起水桶,继续拖地。但林克看到,那张纸条消失在了老兵的袖口里。
这是一次赌博。赌这个老兵与卡普有旧,赌他愿意帮忙,赌禁闭室的看守有漏洞。
第三天上午,训练间隙,林克在领取训练器材时,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一根木棍的特定部位,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新刻上去的划痕。他心中一动,借口检查器材,仔细看去。那是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器材库房某个堆放旧垫子的角落。
林克强压心跳,趁人不备,溜到垫子后,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摸索,果然触到一个被刻意塞进缝隙的小石子,石子上用尖锐物刻了一个扭曲的“安”字,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代表“等待”的圆圈符号。
是艾斯的笔迹!他收到了信息!并且让他们等待!
一股热流涌上林克眼眶,他迅速抹去痕迹,将石子紧紧攥在手心。联系上了!虽然艰难,但通道还在!
然而,就在他稍稍松口气时,一名风纪宪兵突然出现在器材库门口,冷声道:“林克?风纪监察处有事询问,跟我来一趟。”
林克心中一凛,迅速将石子藏好,面色平静地转身。是例行询问,还是……通道暴露了?
当他跟着宪兵走出库房时,正好看到德里克和“瘦猴”从不远处走过,德里克脸上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与林克的目光短暂交汇。
禁闭的阴影不仅笼罩着艾斯和路飞,也开始向林克蔓延。内部的调查在继续,外部的陷阱在收紧,而远方萨博的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决。悬念,随着风纪处那扇缓缓关上的询问室的门,变得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