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暮春,南州城郊拆迁区的挖掘机轰鸣声震碎晨静,刚推倒半面土墙的施工队突然停工,几名工人蹲在废墟前脸色惨白,施工队长攥着铁锹的手止不住发抖,慌忙摸出腰间传呼机求救。
半小时后,林砚带着苏晓、赵伟赶到现场。拆迁区全是破败老宅,断壁残垣间长满杂草,被推倒的土墙下,一截泛白的骨头突兀露在泥土外,周围散落着破碎的衣物碎片,苍蝇扎堆盘旋,透着刺骨的寒意。
“林队,你看这骨头,看着不像动物的,倒像是人的……”施工队长凑过来,声音发颤,“我们刚挖了不到半米深,就把土墙推塌了,没想到会挖出这东西。”
林砚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观察。露在外面的是一截腿骨,骨质已经泛黄,表面有轻微腐蚀痕迹,旁边的泥土里埋着几块碎布,布料粗糙,花纹老旧,看着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苏晓,先勘查现场,提取骨骼和衣物碎片,判断死亡时间和死者基本信息。”他吩咐道,又转向赵伟,“联系辖区派出所,排查这片老宅的历史住户,尤其是失踪人口记录。”
苏晓打开勘查箱,拿出毛刷轻轻清理骨骼表面的泥土,又用镊子夹起衣物碎片放进物证袋:“林队,骨骼腐蚀程度较深,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在二十年以上,衣物材质是纯棉粗布,符合五六十年代的服装特征,死者大概率是那个时期失踪的人。”
林砚顺着土墙的断层往里看,墙体内部有空腔,白骨应该是藏在空腔里,被挖掘机推倒土墙后暴露出来的。他让施工队撤离现场,安排警员拉起警戒线,避免破坏可能残留的线索。“土墙空腔大概率是人为挖掘的,凶手当年应该是把尸体藏在墙里,再用泥土和砖块封死,没想到几十年后拆迁,还是被发现了。”
赵伟很快调取了辖区失踪人口档案,这片老宅早年归城郊公社管辖,六十年代末有一户姓陈的人家住在这里,男主人陈守业在1969年夏天突然失踪,当时公社组织人找了半个多月,没发现任何踪迹,最后按“意外失踪”登记,至今没有下落。“林队,陈守业失踪时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和目前发现的骨骼长度大致吻合,会不会就是他?”
“可能性很大,但需要进一步确认。”林砚点头,“查一下陈守业的家属,现在还有没有在南州的,另外,找当年的老社员问问,陈守业失踪前后有没有异常情况。”
苏晓将提取的骨骼和衣物碎片带回实验室,通过骨骼测量还原死者身高、体型,确认死者为男性,年龄在35-40岁之间,与陈守业失踪时的信息一致。更关键的是,衣物碎片上残留着少量暗红色污渍,检测后确认是陈旧血迹,且骨骼上有一处明显的锐器伤痕,位于胸腔位置,推测是致命伤。“林队,死者是被锐器刺穿胸腔致死,死后被藏在墙内,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
另一边,赵伟找到了当年和陈守业同住一个公社的老社员王大爷,老人已经七十多岁,回忆起当年的事,眼神里满是感慨:“陈守业当年是公社的会计,为人老实,做事认真,就是太较真,查账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他失踪前,正好在查公社粮仓的账目,说粮仓的粮食数量对不上,少了不少,还跟当时的粮仓管理员李老栓吵过架。”
“李老栓是谁?现在还在吗?”林砚追问。
“李老栓当年是公社的老干部,管着粮仓和物资,脾气暴躁,没人敢惹他。”王大爷叹了口气,“陈守业失踪后没多久,李老栓就以身体不好为由退休了,搬到了乡下老家,听说前几年还在,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林砚立刻让赵伟排查李老栓的下落,很快查到李老栓目前住在南州下辖的县城乡下,已经八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和儿子同住。“林队,李老栓有重大嫌疑,陈守业查账发现问题,与他发生争执,他很可能为了掩盖贪污粮食的罪行,杀害了陈守业,再把尸体藏在墙内。”
第二天一早,林砚带着苏晓、赵伟赶往乡下。李老栓家是一栋农家小院,院子里种着蔬菜,李老栓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到警察上门,眼神明显慌了一下,身体微微僵硬。“你们找我有事?”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大爷,我们是南州市公安局的,想向您了解一下1969年公社的事,您还记得陈守业吗?”林砚坐在他对面,语气平和地问道。
提到陈守业的名字,李老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颤抖:“记得……他当年是公社会计,早就失踪了,你们问他干什么?”
“我们在城郊拆迁区的老宅墙内发现了一具白骨,经过鉴定,大概率是陈守业,他是被人杀害的。”林砚盯着他的眼睛,“当年陈守业查粮仓账目,说粮食数量不符,您和他吵过架,是吗?”
李老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是……我们吵过架,但我没杀他,他失踪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苏晓拿出物证照片,“死者是被锐器刺穿胸腔致死,我们查到当年您有一把磨得很锋利的镰刀,经常带在身边。另外,当年陈守业失踪后,您突然退休搬离公社,是不是心里有鬼?”
李老栓看着照片,身体开始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悔恨。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低下了头,声音哽咽着说:“是我……是我杀了他……”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李老栓讲述三十多年前的真相。1969年夏天,陈守业查公社粮仓账目,发现粮仓里的粮食少了近千斤,怀疑是李老栓贪污,多次找他对峙,要求他交出贪污的粮食。李老栓当年确实私吞了粮仓的粮食,卖给了黑市,赚了不少钱,担心陈守业把事情捅出去,毁了自己的前程,就起了杀心。
某天晚上,李老栓以“商量账目”为由,把陈守业约到他的老宅(也就是后来发现尸体的地方),趁陈守业不注意,用随身携带的镰刀刺穿了他的胸腔,将他杀害。之后,他在土墙内侧挖了一个空腔,把尸体藏了进去,再用泥土和砖块封死,清理掉现场的血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陈守业失踪后,公社组织搜查,没人想到尸体藏在墙内,这件事也就成了悬案。
“这些年,我每天都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想起陈守业的样子,总觉得他会来找我。”李老栓捂着脸,痛哭流涕,“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没想到等了三十多年……”
林砚让赵伟将李老栓的供述详细记录下来,随后在李老栓家的柴房里,找到了当年那把镰刀。镰刀已经生锈,但刀刃处的形状,与陈守业骨骼上的锐器伤痕完全吻合,且镰刀上残留的微量血迹,经过检测,与衣物碎片上的血迹属于同一人。铁证如山,李老栓的罪行无法抵赖。
当天下午,林砚带着李老栓返回南州,同时联系上了陈守业的儿子陈建军。陈建军当年只有五岁,父亲失踪后,跟着母亲改嫁,一直以为父亲是意外失踪,得知真相后,当场哭了出来:“我找了我爸三十多年,终于知道他怎么死的了,谢谢你们,帮我爸讨回了公道。”
回到刑侦大队,林砚看着结案报告,心里五味杂陈。一桩尘封三十多年的命案,终于真相大白,沉冤得以昭雪。这三十年里,死者家属承受着思念与疑惑的痛苦,凶手则在恐惧与悔恨中度过余生,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办公室,林砚刚把报告归档,传呼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新的报案信息:“市中心百货大楼发生盗窃案,损失惨重,速往。”
林砚收起传呼机,站起身,对苏晓和赵伟说:“走,又有新案子了。”警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案件难易,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他们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