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夏末,南州城南菜市场刚散场,地面残留着菜叶与水渍,混杂着潮湿的霉味。林砚带队赶到时,几名摊贩正远远围着角落的储物间,神色惊恐,民警已拉起警戒线,挡住围观人群。
“林队,尸体是收废品的张大爷发现的,藏在储物间最里面,用编织袋裹着,刚运出来。”辖区民警迎上来,声音压低,“储物间平时堆着商贩的杂物,很少有人去,尸体估计放挺久了。”
林砚点头,示意苏晓先勘查现场。储物间狭小昏暗,墙面沾着污垢,地面散落着破旧纸箱与塑料布,角落残留着少量褐色血迹,已干涸结块。苏晓蹲下身,小心翼翼掀开裹尸的编织袋,尸体是女性,年龄约莫三十岁,衣着陈旧但整齐,颈部有明显勒痕,面部因腐败有些变形,无法直接辨认样貌。
“致命伤是颈部机械性窒息,勒痕呈条索状,推测凶器是麻绳类物品,死亡时间大概五到七天。”苏晓仔细检查尸体体表,指尖顿在死者口袋边缘,“死者口袋里有东西,像是几张折叠的纸片。”
林砚递过镊子,苏晓轻轻夹出纸片,展开后是三张泛黄的粮票,面额分别为五斤、三斤、两斤,边缘有些磨损,票面上的字迹清晰,印着“1988年南州粮食局”字样。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既没身份证,也没随身杂物。
“粮票是88年的,现在还能用,但不算稀缺了。”赵伟凑过来,疑惑道,“就凭这三张粮票,怎么查身份啊?”
“粮票上或许有线索。”林砚接过粮票,对着光仔细看,粮票背面角落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印记,像是私人戳记,“苏晓,提取粮票上的指纹和残留痕迹,另外检测尸体指甲缝里的残留物,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随后,林砚带队询问周边摊贩。菜市场商贩多是常年在此经营,没人见过死者,储物间钥匙由市场管理处保管,最近一周有三名商贩借过钥匙,分别是卖蔬菜的老李、卖猪肉的王强,还有卖干货的陈姐,均称只是取放杂物,没注意到异常。
“借钥匙的时间呢?有没有登记?”林砚问道。
市场管理员翻出登记本:“有,老李是三天前上午借的,王强两天前下午,陈姐昨天早上,都是当天归还的,钥匙没丢过。”
林砚让赵伟核对三人的不在场证明,自己带着苏晓返回刑侦实验室。检测结果很快出来:粮票上提取到两枚指纹,一枚是死者的,另一枚陌生指纹;死者指甲缝里有少量木屑与棉纤维,木屑材质是杨木,棉纤维为粗棉质地。
“陌生指纹录入档案比对,暂时没匹配到前科人员。”苏晓将检测报告递过来,“杨木木屑很常见,家具、纸箱都可能有,粗棉纤维大概率来自普通衣物。”
线索看似中断,林砚盯着桌上的粮票,目光落在背面的红色戳记上。戳记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是个圆形图案,像是某个店铺的印章。“粮票背面的戳记,会不会是商贩盖的?”他忽然想到,早年有些商贩收粮票时,会盖私人戳记确认真伪,“赵伟,去排查城南菜市场及周边的老店铺,尤其是1988年后就开业的,看看有没有店铺用类似的圆形戳记。”
赵伟立刻动身,林砚则带着粮票去了市粮食局。工作人员查看粮票后,告知这类粮票当年发行量很大,覆盖南州及周边县城,仅凭粮票无法锁定发放区域,但若有私人戳记,大概率是个体商贩留下的,早年做粮油、杂货生意的店铺,常用这种方式标记。
两天过去,赵伟那边有了消息:菜市场附近一条老巷里,有一家开了十年的杂货铺,老板姓孙,早年收粮票时,确实会在背面盖红色圆形戳记,戳记图案与粮票上的模糊印记高度吻合。
林砚当即带队赶往杂货铺。孙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到粮票后点头:“这是我的戳记,当年怕收到假粮票,特意刻的。”
“你还记得谁用过这几张粮票吗?或者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顾客?”林砚问道。
孙老板皱着眉回忆许久,忽然眼睛一亮:“有个女的,大概半个月前,来我这买东西用粮票付的钱,我就盖了戳记。她看着三十出头,穿得朴素,说话轻声细语,好像是外地来的,说在附近找活干。”
“她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住在哪?”
“没说名字,只提过住附近的出租屋,好像是跟一个男的一起住,那天买东西时,还跟我抱怨说,男人总跟她吵架,嫌她没本事赚钱。”孙老板补充道,“对了,她买了两斤挂面,还有一瓶酱油,当时付的就是五斤、三斤、两斤的粮票,凑够十斤抵钱,我印象深。”
林砚心头一紧,死者身上的粮票正好是这三张,大概率就是孙老板口中的女顾客。他让赵伟调取杂货铺周边的出租屋登记,重点排查“外地女性,与男性合租”的住户。
半天后,赵伟查到线索:老巷深处一间出租屋,半个月前租给了一对男女,女的叫李娟,三十一岁,外地户籍,男的叫张磊,三十五岁,无固定工作,两人三天前突然搬离,房租都没结清,房东去收房时,屋里乱糟糟的,还发现了几根散落的麻绳。
“张磊有前科,三年前因盗窃入狱,一年前刑满释放。”赵伟递过张磊的资料,“而且我查到,张磊租住在这期间,经常跟李娟吵架,邻居好几次听到两人争执,还摔东西。”
林砚立刻安排警力搜查出租屋。屋内确实杂乱,墙角堆着破旧衣物,其中一件蓝色工装外套上沾着少量褐色污渍,苏晓提取污渍样本,同时捡起地上的麻绳,麻绳粗细与死者颈部勒痕吻合,表面还残留着微量纤维。
“检测外套上的污渍和麻绳纤维。”林砚吩咐道。
结果很快印证猜想:外套上的污渍是血迹,与死者血型一致;麻绳纤维与死者衣物纤维完全匹配,且麻绳上提取到的指纹,正是粮票上的陌生指纹。
“张磊有重大作案嫌疑,立刻排查他的行踪!”林砚下令。
警方通过张磊的社会关系追查,发现他刑满释放后一直游手好闲,欠了不少外债,搬离出租屋后,去了邻市的一个赌场,大概率藏在那里。
林砚带队连夜赶往邻市,在赌场二楼的包间里将张磊抓获。张磊见到警察,脸色瞬间惨白,挣扎着想要逃跑,被赵伟当场按住。
审讯室里,张磊起初百般抵赖,否认认识李娟。直到林砚拿出粮票指纹、麻绳纤维、血迹检测报告等铁证,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低头交代了作案经过。
张磊与李娟是同乡,一起来南州打工,合租在老巷出租屋。张磊好赌成性,欠了赌场一笔钱,催债的人逼得紧,他就想让李娟出去赚钱还债,李娟不肯,说要回老家踏实过日子,两人为此频繁吵架。
七天前,张磊又跟李娟争执,李娟坚持要走,还说要去派出所举报他赌博欠债的事。张磊一时气急,怕李娟真的举报,就拿起墙角的麻绳,趁李娟不备勒住她的脖子,直到她没了呼吸。
事后,张磊怕被发现,把李娟的身份证扔掉,将尸体裹在编织袋里,趁深夜偷偷运到菜市场的储物间藏匿,只留下死者口袋里的几张粮票没在意。本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还是被警方顺着粮票查到了线索。
“我不该一时冲动杀了她,我错了……”张磊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但为时已晚。
案件侦破后,警方联系到李娟的家人,告知其死讯。李娟家人赶来南州,见到遗体后悲痛万分,对林砚等人连连道谢。林砚看着他们难过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一场因赌博引发的悲剧,终究毁了一个家庭。
回到刑侦大队,天色已暗,办公室的灯光亮着,苏晓正在整理案件资料。林砚走过去,刚想说话,传呼机突然“滴滴”响起,屏幕上跳出新的报案信息:“城西废弃工厂发现可疑血迹,疑似命案。”
林砚收起传呼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对苏晓和赵伟说:“走,干活去。”警车的引擎声划破夜空,朝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守护正义的脚步,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