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针对陈家,就需要从京城入手了?”
陈仁尚的声音不大,眼神也有些深邃,面上的表情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汇报情况的陈仁景一言不发,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嘴唇嗫嚅了几下,才轻声说道:“家主明鉴。”
大厅中的都是高手,又隔得这么近,哪怕不用眼睛看,也能够轻易察觉到陈仁景的小动作,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陈家的情报网络,名义上是掌握在陈仁景的手中,但唯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陈仁景掌握的其实不过只是一部分力量而已,只有扬州地区的情报线是受他掌控。
真正核心的力量,尤其是京城的人脉关系网络,那是牢牢地掌握在陈家家主,也就是陈仁尚的手里,想要在京城调查一个从三品官员和一位六扇门神捕的底细,只能是动用陈仁尚手中的力量。
陈家大长老陈义方手中的死士也是这等情况,还有一批最为精锐的死士,同样是落在了陈仁尚的掌控之中。
这是陈家一直以来的规矩,对于家中长老和各房掌事者要重用,却也不能没有半点防备,最为核心、精华的力量,永远都是掌握在家主一系的手中。
或者说是掌握在陈家老祖们手中,家主不过是受他们指派,暂时掌握这些最核心力量的人而已,就是担心家主压制不住家族中的各个派系,闹出兄弟阋于墙的丑闻出来。
“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在众人莫名的眼神中,陈仁尚并没有当场表态,而是相当冷静地继续追问了一句。
“锦衣卫和六扇门消停下来,其他那些原本还在配合我们打压金钱帮的势力,立刻就态度大变,所有的动作都收敛了起来,暗中观望。”
陈仁景的话音刚落,陈仁佑就忍不住大声说道:“这帮墙头草,这是看有人给金钱帮撑腰,担心我陈家要吃亏,想要撇清关系啊,哪有那么容易。”
“等到解决了金钱帮,老夫非要好好给这些家伙一个教训不可,让他们知道,在扬州,我陈家始终是屹立不倒的,不是一个小小的金钱帮还有躲藏在暗中的某些人可以打倒的。”
“仁佑,稍安勿躁,听仁景继续说,金钱帮那边有什么动静?”
“金钱帮那边还是一如以往,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从各个青楼运送银两到钱庄之中,好像是认输了一般,我们安插在金钱帮内的眼线、探子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有些反常。”
“哼。”
陈仁尚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反常就对了,不管上官金虹是顾元纬的爪牙,还是两人有合作关系,他们既然敢动手,就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失利就退缩回去。”
“不是他们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我们的人没有查到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解决了锦衣卫、六扇门的麻烦,金钱帮很快就要有所动作了。”
陈仁景悚然一惊,赶紧说道:“请家主放心,我会让人时刻盯着金钱帮,弄清楚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查是要查的,不过不要指望安插的眼线和探子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已经被金钱帮的人发现了,就算没有被清除掉,也是被完全控制住了,就算有消息传出来,也多半是假消息。”
“我倒是有些小瞧了上官金虹,本以为他快速崛起,内部人员复杂,没有那么快将招降的人员掌控下来,这能力和手腕的确是非同一般,难怪可以入了顾元纬的法眼,与我陈家作对。”
旁听了半天的陈义方,拱手说道:“家主,眼下该如何行事,还请家主示下。”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心等着对手出招就是了,黑市那边也不要有什么变化,依旧按照以往的方式来,该运出来的银两还是要按时送回家族。”
“家主这是什么意思,眼下锦衣卫、六扇门不再出手,若是没有什么行动,不是被外人小看了嘛,那些墙头草说不定还要认为我陈家怕了。”
“黑市的钱庄生意,眼红的人可不少,他们要是起了歹心,跟着金钱帮有样学样,吃亏的可是陈家啊。”
陈仁尚目光幽幽地看着刚刚说话的三长老陈义荣,那锐利的眼神直接射入了陈义荣的心间,看得陈义荣头皮一麻,眼神都有些闪烁了。
以陈仁尚的头脑,哪里会看不出来,陈义荣这话中含有太大的私心,黑市的产业,都是陈义荣在掌管,中饱私囊、上下其手的事情可没有少做。
上一次损失的金银可不止那么20多万两,实际数字要更高一些,就是因为里面有一部分是陈义荣通过黑市产业和钱庄捞取的好处,借着陈家的护卫渠道送了出来而已。
那点钱,对于偌大的陈家来说,算不得太大的损失,可陈义荣个人的损失就有些重了,不加强黑市的护卫力量,若是运送金银的队伍再次出事,陈义荣哭都来不及,也难怪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都到了这个时候,堂堂陈家三长老,竟然还想着自己的个人利益,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陈仁尚真的是相当不满,可他也不能直接拆穿陈义荣的小心思。
毕竟类似的事情,在场的长老们谁没有干过,就连他陈仁尚也在偷偷干,根本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真要直接说出来,那可就要得罪所有的长老了。
陈仁尚能够成为陈家家主,除了自身的能力、天赋出众之外,几位长老的支持还有老祖们的看重都是极为重要的关系,在老祖们的支持下,他如今掌握的实力可以压制任何一位长老,却也不能与所有长老抗衡。
这要是得罪了众位长老们,他在老祖们心中的地位可要下降一大截,能否坐稳家主的位置都不一定了。
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满,陈仁尚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叔不要着急,眼下虽然锦衣卫和六扇门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支持陈家,其他势力也都收手了,但金钱帮依旧面临着挤兑风波,他们的处境并不好。”
“上次损失的金银已经从金钱帮手中拿了一部分回来,认真说起来,我们不过是损失了面子而已,并没有伤筋动骨,与金钱帮的争斗中,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眼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而是金钱帮还有暗中那些企图对我们陈家不利的人,诸位且想想,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金钱帮背后的人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如果局势继续这般下去,金钱帮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他们背后的人也会更加坐不住,除非他们想要看着金钱帮彻底被我们击垮,否则肯定会有所动作。”
“对于顾元纬和扬州总捕头的底细,我们目前不清楚,就算动用京城的力量进行调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还未必能够查得清楚。”
“可只要他们一动起来,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暴露出更多的线索和痕迹,想要查出他们的底细,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陈仁尚一口气解释了一大堆,听得其他长老们连连点头,他们或是出于维护陈家面子和威望,或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思虑并没有那么周全,陷入到了焦急的状态中。
此刻被陈仁尚点醒,他们也马上反应过来,什么都不做,对于陈家而言,才是最合适的,既不会造成什么损失,还能够持续给金钱帮造成压力,毕竟不出鞘的剑,才是最有威胁的。
只有陈义荣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按照陈仁尚的意思,黑市的生意可得不到保证,那里又不受朝廷保护,一切都要依靠陈家自己的力量。
无法借助家族的力量,光靠陈义荣手下的实力,连金钱帮都挡不住,更不要说其他的豺狼虎豹了。
陈仁尚此举无疑是将黑市的产业当成了诱饵,引诱暗中的敌人上钩,对于陈家有好处,可却是损害了陈义荣的利益,还没有给出任何补偿,他能高兴才怪。
可在场的其他长老们,近乎都同意了,甚至他们巴不得黑市出事,借机削弱陈义荣一脉的实力,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帮衬,陈义荣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是孤掌难鸣,不可能让陈仁尚改变主意。
在众人尤其是陈仁尚的目光注视下,陈义荣只得无奈地拱手说道:“全凭家主吩咐。”
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陈仁尚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却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四叔,家族这边虽然无法给你提供帮助,但黑市中可是高手如云,以陈家与黑市的关系,请动他们帮忙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有需要的话,家族也可以出面,不会让四叔太过吃亏。”
“多谢家主。”
被陈仁尚最后这一番表态,陈义荣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大厅中呈现出了精诚团结的氛围。
可在议事结束,陈义荣返回自己的小院之后,却是大发雷霆,吓得前来询问情况的两个儿子都赶紧躲了起来,生怕触了霉头。
“好一个家主,真是四叔的好侄子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算计一下老夫,这手段可要比二哥强多了,陈家有你当家主,何愁不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