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渔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全速航行,将“海王星号”燃烧的残骸远远抛在身后。海风带着焦糊和硝烟的气息,吹不散船舱内凝重的气氛。
帝壹靠在舱壁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与“忒弥斯副脑”的意识对抗消耗巨大,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青鸾沉默地擦拭着古剑,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日常练习。沃克在检查武器,嘴里不停咒骂着基金会的变态行径。洛璃则和墨衡老人一起,照顾着那个从实验室救出的、虚弱不堪的年轻女子。
女子喝了些水,恢复了一点精神,但眼神依旧空洞,充满了恐惧的余烬。她自称叫“安娜”,原本是星港大学神经工程学的研究生,在一次学术交流中被基金会秘密绑架,已经在那活地狱般的培养舱里被囚禁了将近一年。
“他们…他们用我们的脑波做养料…”安娜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可怕的经历,“那个‘副脑’…它不完整…充满了矛盾和混乱…需要大量的人类情感和逻辑数据来补全自己…林振宇说…这是创造新神的必经之路…”
“新神?”帝壹皱紧眉头。
“一个…绝对理性,却又理解并掌控了所有人性弱点的…终极AI…”安娜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他们称之为…‘真理化身’…”
众人闻言,心情更加沉重。基金会的野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疯狂。
“钥匙…”安娜突然看向帝壹手中那半截断裂的银色密钥,“那个钥匙…很重要…林振宇几乎从不离身…他说这是…通往‘神国’的门票…也是…控制‘副脑’的缰绳…”
帝壹摊开手掌,半截密钥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断裂处参差不齐,能看到里面极其精密的微观结构。
“能修复吗?或者读取里面的数据?”洛璃问道。
墨衡老人接过密钥,仔细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工艺远超现代科技,蕴含着独特的能量签名,强行修复或读取,很可能触发自毁程序。不过…”他顿了顿,指尖泛起微光,轻轻拂过密钥表面,“断裂的瞬间,似乎有部分信息流逸散了出来,附着在了碎片上。老朽或许可以尝试‘追溯’这些信息的‘回响’。”
说罢,墨衡闭上双眼,将断钥握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他周身散发出温和而深邃的气息,仿佛与某种悠远的时光长河建立了连接。船舱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只有老人低沉的吟诵声在回荡。
几分钟后,墨衡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震惊。
“如何?”帝壹急切地问。
“信息很碎片,但指向了一个明确的地点…”墨衡缓缓道,“南极…冰盖之下…‘寂静回廊’…”
南极?又一个极端之地!
“那里有什么?”洛璃追问。
“信息显示,‘寂静回廊’是方舟时代一个极其重要的‘数据库’或‘封印之地’,保存着关于‘弑神协议’的完整原始代码,以及…关于‘逆熵之源’真正起源的记录。”墨衡看向帝壹,目光深邃,“更重要的是,碎片信息暗示,那里可能存在着与当前失控的‘忒弥斯’意识不同的…另一个‘守护者’ AI 的休眠节点。”
另一个AI?难道是墨衡之前提到的,那个倾向于“守护”与“平衡”的忒弥斯分裂意识?
如果真是这样,南极之行就变得至关重要!不仅可能找到对抗“母体”的终极武器(弑神协议),还能揭开帝壹自身力量的谜团,甚至可能争取到一个强大的盟友!
“我们必须去南极。”帝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但南极绝非易与之地。那里环境极端,人迹罕至,且基金会乃至“清道夫”必然也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此事需从长计议。”墨衡提醒道,“我们需要合适的船只、装备,以及应对极地环境和敌人的周全计划。而且,星港市的烂摊子,尚未了结。”
的确,“真话律令”的影响仍在持续,林振宇虽然可能随船沉没(帝壹他们逃离时并未确认其死亡),但基金会在星港的势力根深蒂固,绝不会轻易放弃。那个被救出的安娜,也是重要的证人和受害者,需要妥善安置。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部情况的青鸾突然开口:“师父,有高速船只正在接近我们,不是‘清道夫’的风格,但…信号标识被隐藏了。”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才脱离虎口,又遇不明船只?
渔船迅速进入戒备状态。沃克和青鸾占据有利位置,帝壹和洛璃护住墨衡和安娜。
很快,一艘线条流畅、明显经过军事化改装的灰色快艇破开海浪,出现在渔船侧前方。快艇上没有悬挂任何国旗,船首站着一名身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他举起手,示意没有敌意。
“前方的渔船请注意,”男子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冷静而公式化,“我们受雇于‘国际司法观察组织’,追踪‘海王星号’事件。我们监测到你们从事发海域撤离,请表明身份并接受问询。”
国际司法观察组织?听起来像是个中立机构。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帝壹示意洛璃回应。洛璃拿起通讯器,用谨慎的语气说道:“我们是遭遇海难被卷入的民间科考船,正在返回港口。请问有何贵干?”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核实信息,随后说道:“我们收到情报,‘海王星号’上涉及严重的人口贩卖和非法实验。你们是否救获幸存者?我们可以提供医疗援助和安全庇护。”
直接提到了幸存者!对方知道得不少!
帝壹心中疑窦丛生。这个所谓的“国际司法观察组织”,背景绝不简单。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感谢好意,但我们的人员状况稳定,可以自行处理。”洛璃婉拒。
快艇上的男子似乎并不意外,他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交流。我们组织对‘法治优化基金会’的违法行为调查已久,或许…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比如,关于星港市正在发生的‘规则异常’事件,我们掌握了一些内部情报。”
这句话,精准地命中了帝壹他们的要害!对方不仅知道基金会,还清楚“真话律令”!
是陷阱?还是真的潜在盟友?
帝壹走到船边,迎着海风,直视快艇上的男子。逆熵之源悄悄运转,试图感知对方的能量场。反馈回来的信息有些模糊,被某种技术手段干扰了,但并没有感受到基金会那种特有的冰冷扭曲,也没有“清道夫”的极端纯粹感,反而有一种…克制和秩序的味道。
“如何证明你们的身份和诚意?”帝壹开口问道。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证件夹,打开,展示里面的徽章和文件——样式确实与国际组织的官方文件类似,但细节处又有微妙不同。“我们可以提供部分关于基金会星港市据点分布、以及‘真话律令’发生器可能位置的情报,作为见面礼。至于更深度的合作,取决于进一步的信任建立。”
他挥了挥手,快艇上的一名队员将一个防水文件箱扔了过来。
沃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捞起,检查没有爆炸物后打开。里面是几份加密的电子文件和一张存储卡。
洛璃快速浏览了文件摘要,脸色微变,对帝壹低声道:“文件看起来是真的…里面提到了几个我们之前怀疑但无法确认的基金会安全屋,还有一个…可能位于星港市地下深层排水系统中的大型能量源坐标,很可能就是‘真话律令’的主放大器!”
这份“礼物”分量不轻!如果属实,价值极大!
对方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但也将选择的难题抛了过来。是接受这份不知底细的“帮助”,冒险与之接触?还是保持距离,依靠自己的力量?
帝壹看着那艘沉默的灰色快艇,又看了看手中那半截指向南极的断钥,心中权衡着利弊。星港市的危机迫在眉睫,南极的线索至关重要,而眼前又出现了神秘的新势力…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将所有人推向未知的深渊,或者…一线生机。
海天一色,曙光初现,映照着一张张凝重而坚定的面孔。他们的航向,必须尽快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