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阴,在万魂山脉死寂而有序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冥魂宗核心区域,原本阴森宏伟的殿宇大多化为了整理打包的资源,堆积如山。低阶弟子中,那些业力深重、无可救药者已被悄然处理,剩下的弟子在鬼厉等长老的指挥下,沉默而高效地进行着最后的清理与撤离准备。整个宗门,如同一只即将蜕壳的毒虫,准备潜入更深的黑暗。
幽冥殿深处,原本属于李魂罡的密室已被搬空,只余林默一人盘坐其中。他周身气息彻底稳固下来,如同深渊潜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化神初期巅峰的修为已然夯实,对“吞天魔噬”的掌控也精进了不少,虽仍不敢轻易吞噬活物或过于驳杂的能量,但至少能在战斗中有限度地吞噬敌方攻击能量,并更快地炼化。
这半月,他并非一味苦修。
神识沉入识海,那枚“净”字烙印光芒似乎更加温润了些许,与他初步融合佛魔之力后的状态更为契合。他尝试着以这丝佛力为引,结合魔之意念,对自身掌控的魔念网络进行了一次更深层次的“编织”与“加固”。
数以万计的神魂烙印,如同星辰般悬浮在他的感知中。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控制与信息传递,而是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了佛魔特性的意志种子,通过魔念联系,悄然植入每一个被控弟子的神魂核心深处。
这意志种子并非为了加强控制——魔之意念的控制本就近乎绝对——而是蕴含了他的一道核心指令:潜伏,发展,搜集情报,尤其是关于圣族、《佛经》、特殊体质以及北境冰寂之扉的一切信息。同时,也隐晦地烙印下一丝“净化自身业力”的微弱暗示,这丝暗示源自佛力,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更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引导。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能否在这些魔道修士心中种下改变的微光,但这或许是他对利用这些“工具”所产生的一丝微妙“补偿”,亦是他践行自身“佛魔之道”的一种尝试。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黑曜魔鼎。
鼎内,李魂罡的神魂依旧在痛苦中煎熬,但林默控制着炼化强度,确保其本源不灭。那道圣族禁制如同附骨之疽,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林默没有试图强行破解,以免打草惊蛇,只是更加仔细地观察,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关于圣族力量特性的信息。
半月之期将至。
林默睁开眼,身形一闪,出现在冥魂宗上空。鬼厉与几位核心长老早已在此等候。
“主人,一切已准备就绪。资源已分装完毕,挑选出的三千核心弟子也已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化整为零,潜入西域。”鬼厉恭敬汇报,眼神中除了忠诚,似乎还多了一丝之前未曾有过的、极其微弱的清明。
林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眼神麻木却带着统一意志的弟子,沉声道:“记住你们的使命。潜伏,壮大,收集情报。非我召唤,永坠黑暗。”
“谨遵主人法旨!”下方传来低沉却整齐的回应。
林默不再多言,抬手打出一道魔光,在空中形成一道复杂的空间坐标印记,这是他与鬼厉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
“去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冥魂宗剩余的弟子们,如同退潮般,分成数十股细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万魂山脉的阴影与复杂地形之中,向着西域广袤的土地散去。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宗门核心区域,便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大战后的残垣断壁和萦绕不散的淡淡死气。
曾经雄踞一方的冥魂宗,就此于明面上烟消云散,转而化作了一张潜行于黑暗中的情报网络。
送走冥魂宗众人,林默并未立刻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枚与玄尘子联系的“同心玉符”。
神念沉入其中,远在无臣国那个平凡小镇的景象模糊地映入脑海。母亲的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正在小院中晾晒着衣物,玄尘子化作一个普通老仆的模样,在不远处默默打扫,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不少,竟已突破到了金丹初期。小镇宁静,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打扰。
林默心中稍安,通过玉符传递过去一道“一切安好,勿念”的简单意念,并未多做交流,以免节外生枝。
接着,他又尝试通过体内那一丝与蛊神教本源的联系,感应南疆方向。那边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意念,充斥着贪婪、暴戾以及一种被侵蚀的腐朽感,显然蛊神教祖地的麻烦远未解决,但目前并非处理之时。
最后,他的思绪落在了天剑宗,落在了妹妹林芸身上。他手中并无直接联系林芸的方式,齐浩所赠的“青冥剑魄”也尚未到参悟之时。他只能通过魔念网络中零星收集到的、关于天剑宗封山、剑子林芸闭关冲击元婴的消息来推断妹妹的近况。
“芸儿……一定要平安。”林默心中默念,将这份牵挂深藏心底。
处理完这些牵挂,林默目光再次投向北方。一年之期,已过去半月,剩下的时间,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进一步锤炼吞天魔噬,并为前往北境做最后的准备。
他想起了一个地方——西域与北境交界处的“流沙之海”。那里环境极端,人迹罕至,空间紊乱,正适合他隐藏行迹,磨砺自身。
主意已定,林默不再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太多仇恨与转折的土地,身形逐渐淡化,施展魔力传送,消失在原地。
下一次现身,他将在万里之外的流沙之海,为即将到来的北境之行,做最后的沉淀与准备。复活之路,道阻且长,但他步伐坚定,一往无前。
然而,林默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万魂山脉某处不起眼的虚空微微荡漾,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浮现,其衣角处,绣着一个微不可察的、如同眼眸般的幽暗符文。他默默地记录下冥魂宗化整为零撤离以及林默离去的方向,随即再次融入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幽暗殿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过他这枚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