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清和宗山脉被一层薄雾笼罩。云影翻涌,仿佛大地也随之呼吸。沈芷安站在山巅,背对星河,胸口的暗红烙痕依旧微微跳动。那股若隐若现的灼烧感,并未随着夜色的沉寂而消散,反而愈发明显。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烙痕已不再单纯是一道伤痕,而像是某种活物,栖居在她体内,与她血肉经脉紧紧交缠。
忽然——
“嗡——”
一道细微却穿透心魂的低语声再度响起。它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震入她的识海。声音古老、悠远,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逆命者……既踏出这一步,便无归路。”
——“烙痕既成,因果必偿。”
——“你所斩断的阴影,终将化作另一道枷锁。”
沈芷安浑身一震,眼神冷厉。她盘膝坐下,强行将剑意运转,全力压制烙痕的异动。可那低语并没有因此停歇,反而愈发清晰,像是要将她整颗心神彻底吞没。
识海之中,一片黑色的虚空逐渐显现。烙痕化作无数符文,如潮水般涌出,将她的识海吞没。符文交织,演化出一座虚幻的古殿,殿门高耸,门楣上刻着三个模糊的篆字:
【命河殿】。
殿门缓缓开启,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沈芷安心中一凛,却依旧抬步走入。
殿内空旷无比,四周石壁上镌刻着无数符文图案,宛若亿万命运碎影汇聚。每一条符文都承载着不同的劫数与因果,仿佛一眼望去,能见到生灵的一生轮转。
在殿心,有一口黑色的长河虚影缓缓流淌。那便是命河的具象,波涛翻涌,似乎在低语着亿万生灵的宿命。
“你终于来了。”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河畔传来。
沈芷安抬头,只见河畔伫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披着青色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如夜,深邃到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
“你是谁?”沈芷安声音低冷,手已缓缓握上剑柄。
“我?”那身影微微一笑,“我便是你斩下的命运阴影,也是你所背负的代价。烙痕既成,我便与你同在。”
沈芷安心头一紧。那股熟悉的压迫感,正是当初她斩灭阴影时所感受到的执念之力。她原以为已经彻底毁灭,却不曾想,它竟以烙痕的形式留存下来。
“荒谬。”沈芷安冷声道,“既是执念残影,又怎能与我分庭抗礼?”
那身影的笑声回荡在殿中,低沉而讥讽。
“你以寿元燃剑,以自身的生机斩我,固然暂时胜了。但代价呢?寿元流逝,烙痕烙体。你以为这一切,真能轻易抹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内的符文骤然活了过来,无数道符光冲天而起,宛如锁链,朝沈芷安疯狂涌来。
沈芷安眼神一冷,剑光骤起。清和剑意如瀑倾泻,瞬间斩碎了扑来的数道符文锁链。然而,下一瞬,更多的符链再度涌现,将她重重围困。
“徒劳。”那身影的声音再次响起,“烙痕不灭,你永远无法摆脱我。你越是挣扎,便越深陷其中。”
沈芷安心神剧震,却没有退缩。她深吸一口气,丹田之中剑意澎湃,胸口的烙痕亦随之炽盛,仿佛与她的剑意产生了某种共鸣。
“若你真是执念残影,那便是我心之魔。”她冷声道,“心魔可斩,因果可破。”
话音落下,她忽然以烙痕为引,将体内的剑意尽数灌注进去。剑光如虹,从她胸口炸裂而出,与那漫天的符文硬生生碰撞。
轰鸣声震彻整个殿宇。
符文崩碎的刹那,那模糊身影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殿宇摇晃,命河虚影翻涌,宛如随时要将她吞没。
可沈芷安却借此机会,反手一剑,斩向那身影的心口。
剑光所至,黑影骤然破碎,化作无数碎片,消散于命河虚影之中。
殿宇随之崩塌,识海震荡。
沈芷安猛地睁开眼,回到现实。全身冷汗淋漓,气息紊乱。胸口的烙痕此刻黯淡了许多,似乎陷入沉寂。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因为她很清楚,那并不是彻底的胜利。
符文的低语依旧残留在识海深处,仿佛随时可能再度苏醒。她只是暂时压制了它,并未真正斩断。
风声拂面,夜色依旧。
沈芷安缓缓抬头,望向天际,目光冷冽。
“烙痕……”她低声呢喃,“若你真是我的心魔,那我便用剑,一次次斩碎你,直至彻底湮灭。”
她的眼中燃起了新的光,那是一种与宿命对抗的执念。
可与此同时,在清和宗之外的某片虚空,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讥讽与森冷:
“有趣。逆命者终究难逃命痕之劫。她以为能斩断,却不知,这不过是开端……”
虚空深处,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着命运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