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紫阳峰后山的青冥崖上。崖边一株千年古松虬枝盘结,松下设有石桌石凳,这里是萧无涯偶尔会来静思悟剑的地方。今夜,他却并非独处。
一道素白倩影悄然而至,裙裾在夜风中微扬,宛如月下绽放的幽兰。来者正是昆仑弟子,玄素素。她容颜清丽,气质空灵,此刻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萧无涯正凭崖而立,望着云海沉浮的远山轮廓,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玄师妹,夜色已深,何事劳你亲自前来?”
玄素素走到他身侧不远处停下,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丝涩意:“我……听说了清风墟之事。萧师兄,你受伤了?”
萧无涯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眼中清晰的关切让他心头微动,但随即又被惯有的冷静压下。“些许小伤,不足挂齿。有劳玄师妹挂心。”
“那幽冥魔气……非同小可。”玄素素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了几分,“我查阅了丹霞峰的典籍,此类魔气蚀骨侵魂,最是难缠。师兄万不可掉以轻心。”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瓶身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是我用‘净灵草’和‘赤阳花’炼制的‘清心祛秽丹’,或能对压制魔气有些助益。”
萧无涯看着递到面前的玉瓶,没有立刻去接。他深知玄素素在丹道一途天赋极高,这丹药定然珍贵。“玄师妹,此丹想必耗费你不少心血,无功不受禄……”
“师兄!”玄素素打断他,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带着些许执拗,“同门之谊,何须言此?更何况……”她声音低了下去,微微别开脸,“更何况,当年若不是师兄在‘万兽谷’出手相助,素素恐怕早已……”
那是数年前的一次宗门任务,玄素素遭遇强大妖兽围攻,险象环生,恰逢萧无涯路过,仗剑解围,自身却也受了不轻的伤。此事萧无涯早已淡忘,没想到她还一直记得。
萧无涯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月光下微微泛红的耳根,终是伸手接过了玉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皆是一顿,随即迅速分开。
“多谢。”萧无涯将玉瓶收起,语气缓和了些许。
见他收下,玄素素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忧色仍未褪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萧师兄,我观你气息……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除了魔气,你是否还遇到了其他麻烦?若有需要,素素或可……”
“无妨。”萧无涯打断了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澈,“修行之路,本就荆棘遍布。些许麻烦,我自能应对。”他并非不信任玄素素,而是深知自己如今牵扯的漩涡太过危险,无论是血焰盟还是体内的煞种,都不应将她卷入。
玄素素何等聪慧,见他语气疏离,便知他不愿多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她重新望向云海,轻声道:“师兄总是如此……将所有事情一肩承担。宗门之内,也并非尽是坦途,有些人,有些事,还需多加提防。”
她这话意有所指,萧无涯自然明白,或许她也听到了些关于执法殿的风声。他点了点头:“我晓得。”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立于崖边,唯有夜风拂过松针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灵兽低鸣。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又仿佛隔着无形的距离。
过了许久,玄素素忽然轻声吟道:“‘道心惟微,魔念潜渊。守心如玉,方见青天。’”这是蜀山某位先贤留下的警示箴言。
萧无涯闻言,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转头,深深看了玄素素一眼,只见她眸光清澈,带着纯粹的担忧与提醒。她是在担心他被魔气所染,抑或是……察觉到了他体内那更为隐秘的煞种?
“道心若坚,魔渊亦可是磨刀石。”萧无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玄师妹,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的路,终究需我自己去走。是青天还是深渊,我自一力承担。”
玄素素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那份熟悉的坚毅之下,她似乎看到了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东西,让她心头莫名一紧。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就像无法挽留山间的流云。
“既然如此……望师兄珍重。”她最终只是轻轻一福,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丹药若有效用,或需补充,可随时来丹霞峰寻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素白身影翩然转身,融入月色之中,渐行渐远,如同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萧无涯伫立原地,许久未动。手中那枚白玉小瓶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和清香。他握紧了瓶身,指节微微泛白。玄素素的关怀如同这月华,清澈而温暖,但他深知,自己前路黑暗重重,这缕月光,他不能,也不敢轻易沾染。
将玉瓶小心收好,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无尽云海,眼神已恢复古井无波。只是那深沉的夜色,似乎比之前更浓重了几分。松风依旧,却再难吹散心头的孤寂与决然。
**(本情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