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灼华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直到待在家里,江逸晨陪在身边,才有了想吃东西的想法。
情绪也来得猝不及防。
*
暮色将天边染成蜜糖色,灼华倚着梧桐树干,远远就望见江逸晨逆着人流朝自己奔来。
“没久等吧?”江逸晨在他面前刹住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目光却紧紧黏在灼华身上。
灼华抬手拂开他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我都说不用急了,看你喘成这样。”
语气带着嗔怪,动作却轻柔得像晚风。
江逸晨直起腰,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可我一想到你在等我,脚步就停不下来。”
暮色里,他眼中的温柔比路灯更早亮起。
两人十指相扣地走进超市。
江逸晨推着购物车拐进蔬菜区,看见胡萝卜,“买点?
灼华立刻撇了撇嘴,睫毛扑闪着抗议:“不要。”
“不可以挑食。”江逸晨还是称了些胡萝卜。
没走出两步,余光就瞥见灼华鬼鬼祟祟地把胡萝卜从车里捞出来,放回货架。
灼华刚转身就撞进江逸晨含笑的目光,于是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声音甜得像裹了蜜:“逸晨最好啦,我们换别的好不好?”
江逸晨低笑着揽住他细软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我少做点,别再偷偷摸摸给我放回去了啊。”
*
晚上。
上一秒灼华还捧着饭碗吃得眉眼弯弯,下一秒却见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
“江逸晨,我们离婚吧。”
瓷碗磕在桌面的声响惊得江逸晨手一抖,他死死盯着灼华平静的侧脸,“灼华,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别开这种玩笑……”
当江逸晨看清他泛红的眼眶时,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全身。
为什么?”江逸晨猛地起身,带翻了旁边的椅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说,我都能改!”他慌乱地握住灼华冰凉的手,却被抽开。
“不是你的问题……”灼华低头哽咽,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
灼华在朦胧中睁眼时,日光已经斜斜照进屋内。
昨夜纠缠的余韵还在身体里蔓延,他撑起酸软的腰肢,掀开被子的瞬间,锁骨下方、腰侧的红痕刺得人脸颊发烫。
双脚刚沾到冰凉的地板,膝盖便不受控地发软,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
灼华伸手扶住床沿,狼狈地跌坐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发怔,直到呼吸平复,才咬着牙再次起身,从衣柜里拖出行李箱,开始机械地叠放衣物。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嗡嗡作响,灼华盯着屏幕上“姚安”两个字,深吸口气才按下接听键。
姚安欢快的声音传来:“灼华!帮妈问问逸晨,这学期他那课表改没?周末妈带了你最爱的腊排骨,给你们露一手!”
“不用。”灼华打断对方,“我们要离婚了。”
电话那头突然炸开刺耳的尖叫:“你脑子进水了?!江逸晨那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到底在作什么妖!”
“江逸晨哪点对不起你?人家是大学教授,体面又安稳,还疼你顾家,你呢?不过是个靠脸吃饭的模特,青春饭能吃几年?!”
“你就不能哄着点逸晨?”
灼华抿唇,“不喜欢了。”
“喜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姚安气得声音都破了音,“姚灼华,你就非得走我的老路吗?到时候别哭着回来喊后悔!”
“我不会后悔。”
“你,你……不识好歹的东西!等你年老色衰,看谁还愿意要你!”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灼华猛地挂断电话,把手机狠狠甩在床上。
……
灼华拖着行李箱路过客厅,浓郁的香气猛地撞进鼻腔。
江逸晨刚把最后一碗胡萝卜山药排骨汤摆上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血丝。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灼华像被烫到般别开脸,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等等。”江逸晨扣住他的手腕,“吃了饭再走。”
“我不……”灼华挣扎的动作僵在半空。
随着咕噜一声闷响,空荡荡的胃开始抗议。
最后沉默的端着碗,看着桌上——
胡萝卜炒渣渣肉丝,炒胡萝卜丝,炒胡萝卜片,炒胡萝卜丁,以及胡萝卜山药排骨汤。
*
灼华搬回了自己买的第一套房子。
房子不大,就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但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
这是年少的灼华自由的第一步。
灼华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姚安就急急忙忙找上门来了。
姚安喘着粗气,两只手被大包小包塞满,甚至勒出了红痕。
看到江逸晨拉开门,她立刻堆起满脸笑意,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讨好:“哎哟逸晨,辛苦你开门了!灼华那孩子在家吗?”
说话间踮脚往屋里张望,鞋跟在玄关处跺得哒哒响。
“他……不在。”
姚安笑容瞬间凝固,提着菜的手僵在半空,可下一秒又像上了发条般恢复热络。
她躲开江逸晨伸来的手,硬把沉甸甸的塑料袋放进厨房。
“这混小子被我们惯坏了,脾气上来就说胡话!他,他工作黑白颠倒累得很,你多担待着点。”
“瞧我带了你爱吃的肋排,还有你最爱的秋葵,今晚厨房交给我,保准给你们露一手!”
每当灼华飞往国外工作,姚安总会雷打不动地登门。
做家务,或是做一顿饭。
还会把养生的东西备好给江逸晨,嘴里念叨着“身体是本钱要照顾好自己。”
隔三岔五还会把他从书桌前拽起来,推着往楼下公园走:“去晒晒太阳,年轻人不能总坐着。”
然后讲很多关于灼华的故事。
江逸晨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妈,别忙了……他不会回来了。”
姚安攥着塑料袋的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生生把到嘴边的怒火咽了回去。
她放下重物,颤抖着捧起江逸晨冰凉的手,拍了拍,“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等他回来我好好收拾他!”
她忽然顿住,“逸晨,你跟妈说实话——是他想离,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