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的“注视”并未持续太久。在确认星萤的“洛兰火种”身份,并将陈凡这个“混沌异数”标记为高优先级观察目标后,塔顶的巨眼缓缓闭合,整座塔身流淌的暗红纹路也彻底沉寂下去,恢复了最初那种冰冷、死寂的状态,如同亘古便矗立于此的顽石,不再对两人投以任何关注。
显然,在“观测者”的判定逻辑中,拥有“火种”印记的星萤暂时处于受保护状态,而陈凡这个“异数”则因其与“火种”同行,且实力评估存在风险,暂时被纳入“观察”而非“立即清除”的序列。
危机暂时解除。
陈凡看了一眼那座重归沉寂的黑塔,并未多言,袖袍一卷,带着神色复杂的星萤,化作一道混沌流光,迅速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在混沌中又穿行了不知多久,直到那座黑塔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尽头,前方混乱的虚空能量才逐渐变得稀薄、有序。一片全新的、陌生的星域,缓缓展现在两人面前。
与破碎星环的死寂、洛兰遗迹的悲怆、以及混沌虚空的狂暴不同,这片星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生机”。
星辰的数量并不密集,但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星云呈现出梦幻般的淡紫色与蔚蓝色,缓缓旋转间,洒下蕴含着特殊生命能量的光尘。虚空中,漂浮着许多巨大的、如同水母般半透明的奇异生物,它们舒展着绵延数千里的触须,缓慢游弋,吞噬着星云光尘,对闯入的陈凡二人毫无反应。
更远处,一些星辰之上,隐约可见连绵的、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森林,以及蜿蜒流淌的、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河流。整个星域都弥漫着一股宁静、祥和,却又带着一丝非自然协调感的氛围。
“这里……好奇特。”星萤望着舷窗外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惊讶与好奇。她复苏的洛兰传承记忆包罗万象,却对这片星域没有任何记载。“这些星体能量的流转方式,还有那些生物……似乎都遵循着一种被精心设计过的和谐韵律。”
陈凡微微颔首,他的感知更为敏锐。这片星域看似自然,但其底层法则却透着一股人为调整过的痕迹,仿佛一个巨大的、运行了无数年的生态实验场。而且,这里的能量层级不低,足以支撑化神乃至炼虚修士的修行。
“北辰”星舰放慢速度,悄无声息地驶入这片宁静的星域。陈凡需要找个地方暂时落脚,一方面让星萤彻底稳固刚刚复苏的记忆和力量,另一方面,他也需要时间消化从洛兰遗迹和黑塔处获得的信息,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星舰最终选择在一颗体积中等、植被茂盛、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色星辰外悬停下来。这颗星辰外围没有危险的星环或能量乱流,大气层稳定,看起来是个适合暂时休整的地方。
然而,就在星舰准备降落时,站在陈凡身旁的星萤,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捂住胸口,仿佛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前辈……我……我感觉到了……”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与茫然,“有一种……非常非常悲伤……非常熟悉的呼唤……从那个方向传来……”
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这片星域更深处的某个方位。那里,从陈凡的感知中,只有几颗相对黯淡、似乎毫无生机的灰色星辰。
“呼唤?”陈凡目光一凝,看向星萤所指的方向。他的神识瞬间跨越无尽虚空,扫过那几颗灰色星辰。表面看来,那只是几颗资源匮乏、规则残缺、早已死寂的普通行星,没有任何生命或异常能量波动。
但星萤的反应不似作伪。她体内的洛兰星辉正在不受控制地波动,与那个方向隐隐产生着共鸣,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跨越了时空的悲戚与牵引。
“确定是那里?”陈凡确认道。
星萤用力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悲伤:“很确定……就像……就像失去了最重要东西的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哭泣……虽然微弱,但不会错……”
陈凡沉默片刻。星萤身为洛兰文明最后的“火种”,她的感应绝非空穴来风。这几颗看似死寂的灰色星辰,恐怕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且是与洛兰文明密切相关的秘密。
他原本的计划是暂时休整,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步调。
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依旧沉浸在莫名悲伤中的星萤,又感知了一下那几颗毫无异常的灰色星辰,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指路。”他言简意赅。
星萤的存在,本身就是探索这些上古秘辛最好的罗盘。既然感应到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他也想看看,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星域深处,究竟埋藏着什么,能让洛兰的“火种”如此悲恸。
星萤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心绪,再次仔细感应后,指向其中一颗看起来最不起眼、体积也最小的灰色星辰:“是那里……呼唤最清晰……”
“北辰”星舰再次启动,调整方向,不再降落于眼前的生命星辰,而是化作一道幽光,朝着星域深处那颗死寂的灰色星辰,悄无声息地驶去。
星萤望着那颗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的灰色星球,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心中充满了忐忑、悲伤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陈凡负手立于舰首,目光深邃。
这片刚刚抵达的陌生星域,看来并不会让他们平静太久。新的谜题,已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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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那片祥和却暗藏玄机的星域,以及星萤指向死寂星辰时那悲恸的神情。
金书老头书页轻卷,泛着思索的光晕:“悲伤的呼唤?来自死寂星辰?嘿,这地方果然不简单!星萤这丫头简直就是个人形探针,专往有故事的地方指!”
陈长安的目光掠过那几颗灰色星辰,在其看似平凡的表面之下,他感知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洛兰文明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沉寂的波动。
“祥和其表,悲怆其里。”
“火种所指,亡星泣血。”
“沉寂的,或许并非终结……”
他的指尖,在星图棋盘上,将代表陈凡的光点,牵引至那片新星域中那颗被星萤指定的灰色星辰之上。一缕微不可查的、带着哀伤意味的星辉,自那星辰标记上悄然散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