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舰脱离那片生机盎然的星域,朝着星萤所指引的死寂灰色星辰驶去。越是靠近,周遭的虚空便越发显得荒凉。原本弥漫的淡紫色星云与生命光尘迅速稀薄,最终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压抑的虚无与冰冷。
那颗灰色星辰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其表面的细节也愈发清晰。正如陈凡之前神识探查的那般,星球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陨石撞击的疤痕,没有任何大气层的存在,也感知不到丝毫灵气或生命波动,完全是一颗走到了生命尽头的死星。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星萤的反应却越来越剧烈。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滑落,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巨大悲伤,仿佛正在亲身经历某种惨绝人寰的悲剧。
“就是这里……不会错的……那种呼唤……越来越清晰了……”她声音哽咽,几乎难以成言,“好痛苦……好多的……不甘和怨恨……”
陈凡眉头微蹙,他的神识再次如同最精密的网,细细扫过整个灰色星球。结果依旧——死寂,绝对的死寂。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能量层面,都没有任何异常。
但星萤那源自灵魂共鸣的悲恸做不得假。
“北辰”星舰最终悬停在这颗灰色星球同步轨道上。陈凡看了一眼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星萤,沉声道:“留在舰上,我下去一探。”
星萤却猛地抓住他的衣袖,用力摇头,尽管恐惧与悲伤几乎将她淹没,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不……前辈,我要一起去……那个呼唤……它在指引我……我必须去……”
陈凡凝视她片刻,从她那倔强的眼神中看到了属于洛兰传承者的决绝。他不再多言,袖袍一卷,带着她一同离开了星舰,化作两道流光,朝着灰色星球表面一处看起来最为平坦、也是星萤感应最强烈的巨大环形山底部落去。
双脚踩在冰冷、覆盖着厚厚尘埃的灰色地面上,一种远比在太空中感知更为浓烈的死寂与苍凉感扑面而来。这里万籁俱寂,连风都没有,时间仿佛在此凝固。
星萤一落地,便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缓缓跪倒在地,双手插入冰冷的尘埃中,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就在这里……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陈凡,指向脚下,“我听到了……无数灵魂的哭泣……它们在求救……也在……警告……”
陈凡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指的方向。万象星瞳全力运转,穿透层层岩石与尘埃,向着星球深处“看”去。
起初,依旧是毫无异常的岩层结构。但随着神识的不断深入,在抵达地幔与地核的过渡区域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里,他“看”到了!
并非能量波动,也非生命迹象,而是一种……烙印!一种无比庞大、无比复杂、由无数细微到极致的洛兰文明符文构成的、覆盖了几乎整个星球内核区域的——巨型封印阵列!
这阵列的复杂程度远超洛兰遗迹中所见,其符文并非刻印在实体上,而是直接烙印在星球的核心法则链条之中,与整颗星球的存亡彻底绑定!阵列的核心处,隐约禁锢着一团极其黯淡、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悲伤、怨恨与不甘情绪的……集体意识残响!
这残响太过微弱,且被封印阵列完美隔绝,以至于陈凡之前数次神识扫描都未能察觉。唯有星萤这位身负同源文明印记的“火种”,才能跨越这重重阻隔,感受到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呼唤!
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死星!这是一座坟!一座由洛兰文明亲手建造,用以封印某种可怕存在或灾难的……星球坟墓!而那哭泣与呼唤,正是被封印之物,或者说,是当年被一同封印在此的、无数洛兰先民不屈意志的残响!
“警告……快离开……”星萤似乎也从那集体意识残响中接收到了更清晰的信息,她猛地抓住陈凡的手臂,声音充满了恐惧,“封印……在松动……‘它们’……要出来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隆!!
整个灰色星球,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他们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环形山的岩壁开始崩塌,无数巨石滚落!
而在地底深处,那庞大的封印阵列光芒急速闪烁,核心处那团黯淡的集体意识残响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激荡!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欲望的黑暗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开始从封印的裂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而出!
陈凡眼神一凛,一把将星萤护在身后,周身混沌轮回道域瞬间展开,将两人牢牢护住。
他抬头,望向因星球剧震而变得混乱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层,直视那地核深处正在发生异变的封印。
“原来如此……呼唤并非求救,而是……示警!”
他看着那从裂缝中弥漫出的、与“虚无之影”同源却更加精纯的黑暗气息,眼中寒光乍现。
“洛兰文明,竟是将一部分‘虚无’……封印在了自己的家园星核之中吗?”
“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决绝的意志!”
星萤依偎在陈凡身后,感受着那令她灵魂都在颤栗的黑暗气息,看着脚下不断崩裂的大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她终于明白,那呼唤为何如此悲恸。
那不仅是先民的不甘,更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以身作囚的……最后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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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灰色星球剧震、封印松动、黑暗气息弥漫的景象。
金书老头书页紧绷,发出急促的哗啦声:“星球为墓,封印‘虚无’!洛兰文明这是何等惨烈!星萤这丫头感应到的竟然是这个!麻烦了!封印要破了!”
陈长安的目光凝视着那从地核渗出的黑暗气息,其精纯与古老的程度,远超之前在洛兰遗迹感知到的残留。
“以身镇魔,星辰为棺。”
“万载封印,终临末路。”
“此间因果,已非寻常……”
他的指尖,在星图棋盘上那颗灰色星辰的标记旁,轻轻点下了一缕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残火虚影,与一股开始蠕动、扩张的浓稠黑暗。光与暗,在这小小的棋盘一隅,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