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来的那一周,通讯彻底瘫痪,城市北部的信号塔被烧毁,政府广播断续,网络只剩下零星的本地频道。有人说那是风造成的电流干扰,也有人说,是系统在“重启梦权协议”。没有人能证实。东区避难点的电力靠柴油机维持。夜里灯光发黄,空气里全是金属味。闻叙坐在窗边,耳机连着一台旧收音机,来回旋转频率。所有频道都空白,只有沙沙的风声。
“还是没信号?”阮初问。“有,但不是人类的信号。”闻叙盯着仪表盘,“有一段低频波,一直在重复同一个模式,像是某种自动循环。”“梦权的残留?” “也可能是……我们自己留下的。”
夏堇从后方走来,外套上沾着尘土。她刚从北环回来,那里的冷却系统彻底失效,整片城区像被风刮空,空气干燥到能听见沙子摩擦的声音。“北区也一样,”她说,“所有终端都成了‘哑设备’,梦权彻底断线。城市成了一座无信号的岛。” 张弛合上地图,语气低沉:“岛很安全,也很危险。外界不知道我们还活着。” 阮初反驳:“不被看见,有时候才算自由。” 闻叙叹了口气:“可如果没人记录,清醒就会变成幻觉。”
他们决定去找信号源。那段奇怪的低频波可能是关键。夜里出发,四人沿着废弃地铁隧道前进。墙壁上布满旧广告,画面褪色,只有几个字还依稀可见——“安心睡眠,幸福生活”。走了大约两公里,信号逐渐增强。仪器发出轻微的嘶鸣。闻叙停下脚步:“在前面。” 他们拨开几层锈蚀的门,进入一间狭小的地下机房。中央的服务器仍在运转,屏幕上跳动着一串灰白的字符:[dreamNet backup — Autonomous Node 07]
“是梦权的备用节点。”阮初说,“怎么还活着?” 闻叙盯着屏幕的命令行界面:“它没接入主系统,是独立备份。它在自我维护。”“自我?”夏堇皱眉,“一个系统怎么会自己醒着?” 他们沉默了几秒。张弛掏出工具,撬开主机盖板,里面的风扇满是灰尘。屏幕忽然闪了一下,一行新字出现:‘清醒检测中。’ 闻叙低声道:“它在测试我们。” “别动。”夏堇冷静地命令,“它在确认是否还能控制我们。”
几秒后,屏幕再次刷新:
“梦权协议失效,进入反射模式” 界面开始播放影像——那些年,梦权刚建立时的广告、宣传片、培训课程,全都在眼前重播。人们微笑着谈论“无痛社会”,医生演示“如何稳定梦温”,小孩被教导“做梦比醒着安全”。阮初看得牙关发紧:“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秩序” 夏堇靠近屏幕,伸手拔下主电缆。“让它停”
屏幕闪烁,风扇发出刺耳的噪音。
最后一行字定格在屏幕上——
‘人类已脱网,祝你们好运。’
整间机房陷入寂静。风从破裂的通风管吹进来,带着细微的灰尘。闻叙缓缓说道:“我们找到信号了,但那是过去的回声。” 夏堇转身离开:“那就让过去彻底没信号吧。”
他们回到地面时,天色将亮。城市依旧安静,没有广播,没有通告,连警报都不响。阮初站在街头,闭上眼,听到的只有风。“这就是无信号地带。”她说,“没有命令,没有指令,没有主控。”张弛接话:“那我们要做什么?” 夏堇答:“活下去。然后,写下来。”
那天晚上,闻叙调试好新的发射装置。它无法连接任何网络,只能本地循环。他们录下新的频道:不是新闻,不是宣传,只是一段人声。“这里是无信号地带。我们还在。如果你听到风声,那就是我们的回应。”
这段循环被设置成24小时播放。第二天,人们在城市角落的废旧终端里,意外接收到了这段话。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但很多人开始抬头去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