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帆站在圣坛前，看着伊丽贝娜挽着一位远房表叔的手臂缓缓走来时，他感到一阵眩晕。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她美得不真实，像是从中世纪画卷中走出的新娘。
但她的眼睛在看着他，那双眼睛在说：记住这是演戏，记住你是谁。
仪式进行得出奇顺利。
杨帆用索恩的声音说出誓言，为伊丽贝娜戴上戒指，甚至在牧师宣布他们成为夫妻后，按照索恩的风格，给了她一个略显强势的吻——不是出于爱，而是宣示所有权。
他能感觉到伊丽贝娜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完美地扮演了羞怯而幸福的新娘。
拍照环节是下一个挑战。
数十位亲友轮流上前合影，每个人都想和“新婚夫妇”说几句话。
杨帆机械地笑着，握手，接受祝福，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回忆关于每个人的信息：这是索恩的大学同学，喜欢橄榄球；那是他的前商业伙伴，最近关系紧张；这位阿姨曾借给索恩钱，他还没还...
“索恩，老兄！没想到你真结婚了！”一个红脸膛的男人拍着杨帆的背，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踉跄。
这是格雷格，索恩的赌友之一。
“人生总得尝试些新东西，对吧？”杨帆用索恩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回应。
格雷格大笑，喷出威士忌的气息。“说得好！晚宴上我们得好好喝几杯，庆祝你终于被套牢了！”
“当然。”杨帆笑着答应，同时在心里记下要避开这个人。
伊丽贝娜始终在他身边，看似依偎，实则时刻准备着在他可能出错时救场。
她的手指偶尔会轻轻碰触他的手臂，提醒他注意某个细节：对那位老夫人说话要更温柔；不要背对摄影师；记得感谢远道而来的客人...
终于，拍照环节结束，他们乘车前往酒店。
在豪华轿车的私密空间里，两人都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表现得很好。”伊丽贝娜低声说，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道，“除了和格雷格说话时，你摸耳朵的次数太多了。
索恩紧张时确实会摸耳垂，但和格雷格在一起时他从不会紧张，因为格雷格欠他钱。”
杨帆揉揉眉心，面具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痒。
“我会注意。”
酒店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芒。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银质餐具和鲜花，乐队演奏着轻柔的爵士乐。
两百位宾客已经就座，当新婚夫妇入场时，所有人起立鼓掌。
晚宴按照流程进行：开胃菜、汤、主菜、甜点。杨帆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观察和记忆上：谁坐在哪一桌，谁和谁在交谈，谁在看他们...
演讲时间到了。
杨帆站起身，敲了敲酒杯，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中有祝福、有好奇、有嫉妒，也有审视。
他展开伊丽贝娜事先准备的演讲稿，用索恩那种自信又略显浮夸的语调开始讲话。
感谢宾客，赞美新娘，回忆“他们”的浪漫相遇，展望美好未来...每句话都是精心设计的谎言，每个微笑都是伪装的产物。
当他讲到“我第一次见到伊丽贝娜时，就知道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她。
她坐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他，脸上是完美的新娘微笑，但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讥讽，仿佛在嘲笑这整场闹剧。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杨帆举起酒杯：“敬我的新娘，敬在座的每一位，敬未来！”
“敬未来！”众人回应，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如铃。
就在杨帆以为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起来。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也想讲几句话。”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衣着考究，气质冷峻。
杨帆迅速在记忆中搜索——亚瑟·克劳馥，布莱克伍德家族的律师，也是遗嘱的执行人。
伊丽贝娜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作为已故爱德华·布莱克伍德先生的律师和朋友，我很高兴看到他的养女找到幸福。”
克劳馥的声音平稳而有穿透力，“爱德华生前最关心的就是伊丽贝娜的未来，他曾多次与我讨论如何确保她得到最好的保护。”
宴会厅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因此，按照爱德华的特别指示，他的遗嘱中包含了一项补充条款。”
克劳馥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条款规定，在伊丽贝娜结婚后，如果她的配偶在结婚后一年内因任何原因去世，除非有明确证据表明死亡纯属意外且与伊丽贝娜无关，否则全部遗产将转交给慈善机构。”
一阵窃窃私语在宾客中蔓延。
杨帆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向伊丽贝娜，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依然保持镇定。
克劳馥的目光扫过新婚夫妇，最后停留在杨帆脸上。“我相信这对新人会拥有长久幸福的婚姻，这个条款永远不需要被触发。
我只是作为律师，有义务告知相关方。现在，请原谅我扫兴的发言，让我们继续庆祝这个美好的日子。”
他微微鞠躬，坐了下来。
乐队适时地重新开始演奏，但宴会厅的气氛已经改变。
杨帆看到一些宾客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听到压低声音的议论。
伊丽贝娜站起身，优雅地伸出手。“亲爱的，我想跳舞。”
杨帆握住她的手，引领她走向舞池。
乐队切换为一支舒缓的华尔兹，他们在舞池中央旋转，在众人注视下，像一对真正的童话情侣。
“他知道。”伊丽贝娜在他耳边低语，嘴唇几乎没动。
“什么？”
“克劳馥知道索恩死了，或者至少怀疑。”她的手指在他肩上收紧，“那个条款是警告，也是威胁。
如果我们现在让索恩‘意外死亡’，遗产就会全部流失。”
杨帆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计划需要改变。”
“是的。”伊丽贝娜随着音乐旋转，白色的裙摆如花朵绽放，“索恩不能死了。至少一年内不能。”
“但我不可能扮演他一年。”杨帆低声说，意识到他们陷入了多么荒谬而危险的境地，“这与我无关，我们只是短暂的合作。”
“但是你的秘密需要我替你保守！”
“你觉得你吃定我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想我老婆孩子了！”
“我现在是你老婆！”
“那是索恩的？”
“你现在就是索恩！”
“我等不了一年！”
“或许不用一年！”
“几个月也不行！”
“你别无选择！”
“我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