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陆砚，他穿着深蓝色的棉大衣，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眉头和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粒，手里还提一个沉甸甸的藤编食盒。
“陆砚哥？”
秋穗有些惊讶，侧身让他赶紧进来，“快进来，雪这么大，你怎么还跑一趟？”
陆砚跺跺脚，拂去身上的雪花，这才走进院子，顺手带上了门，将风雪关在外面。
“姥姥今天特意多做了些糍粑和汤圆，非让我趁热给你们送来尝尝。”
他提起食盒示意，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秋穗脸上，见她鼻尖冻得有点红，眼神柔和了几分。
“林奶奶太客气了，总是想着我们。”
秋穗心里感动，接过食盒，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顿了顿，“你快进来坐会儿，烤烤火。”
“哎。”
陆砚应了一声，跟着秋穗往里走，堂屋里的炉火烧得正旺，暖意扑面而来。
冬雪也停下了手里的毛线活儿，站起来打招呼，“陆砚哥来啦。”
里屋的几个小的听到动静，都好奇的探出头来，青禾只得带着他们出来教他们喊人，“陆砚哥。”
秋穗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这才从衣服兜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从里屋走出来的青禾，“五妹，快看看！京城寄过来的，是不是你的录取通知书？”
一句话，让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青禾接过那封略显厚重的信，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光亮处，小心地拆开封口。
虽然她有了师傅的倾囊相授，对考大学的执念并没有两个姐姐那么大。
但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刻，心跳还是忍不住的快了起来。
陆砚也站直了身子，目光跟着青禾手里的信封。
他听姥姥念叨过好几回，说王青禾是个读书极为聪明的，这次高考的估分不低。
青禾抽出里面的纸张，展开。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是通知书！”
她声音清脆雀跃，将纸面向大家，“京华大学，物理系！”
“我的天！京华！”
冬雪第一个惊呼出声，扔下毛线针就扑了过去，“给我看看！真是京华！”
秋穗也立刻凑上前，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太好了，五妹，你真的太厉害了！”
几个小的紫灵，红梅和宝根围着青禾又蹦又跳，“五姐好厉害！”
“京华大学啊！”
“五姐考上大学啦！”
宝珠虽然不懂，但也跟着拍手，咯咯直笑。
满屋子的欢腾几乎要掀翻屋顶。
春芽今天难得提前回来，刚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呼声，推开门进来，得知喜讯，也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声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咱们家青禾是这块料！”
陆砚站在屋里稍靠后的位置，看着被喜悦包围的王家姐妹，心中震惊不已。
京华……物理系……这两个词的分量他太清楚了。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青禾这成绩，这分数。
姥姥平时只说这姑娘读书厉害，他也只以为姥姥是对救命恩人的女儿格外偏爱。
毕竟芦苇城号是一个小县城，且青禾才十五岁，又是农村长大，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倒是没想到他是真看走了眼，姥姥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看着青禾那张尚带稚气却又气质沉稳的脸，又瞥向身边正拉着青禾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的秋穗，也由衷地笑了起来:
“青禾，恭喜啊！你太厉害了。”
青禾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难得有些腼腆，“谢谢陆砚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必须庆祝！”
春芽作为大姐，立刻拍板，“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陆砚你也留下，帮我们沾沾喜气！”
陆砚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可看到秋穗也笑盈盈地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啦！”
午饭吃得那叫一个热闹。
林奶奶送的糍粑和汤圆又糯又甜，春芽还弄了个红烧肉火锅，搭配上几样时蔬，边煮边吃，大家吃得热热闹闹，真呼过瘾。
下午雪下了点儿，陆砚帮着收拾完碗筷就起身告辞，秋穗送他到院门口。
“今天谢谢你来送吃的。”秋穗站在门檐下说。
“跟我还客气啥，”陆砚看着她，有几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发梢，“看你们这么高兴，我也开心。”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了些，“快进去吧，外头冷。录取通知书到了，心就踏实了，秋穗……”
他叫了秋穗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还有冬雪的，肯定也快到了。”
“嗯！”
秋穗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借你吉言啦！”
陆砚笑了笑，这才大步走进漫天飞舞的雪花里。
秋穗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拐过巷口看不见了，才拢拢衣襟，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回屋里去了。
晚上，等夏花夫妻俩下班，又是新的一轮庆祝。
也许真是青禾的好运开了个好头——第二天，冬雪和秋穗的通知书也前后脚到了。
先是冬雪的信。
看到“京城中医药大学”那几个字，她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我也能去京城找师傅啦！”
秋穗看着比她自己考上还高兴，“太好啦！我们冬雪以后肯定是个特别棒的大夫！”
姐妹俩正高兴着，外头又传来邮递员的声音：“王秋穗，挂号信！”
秋穗心里一跳，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接过那封省城来的信，手心都有点冒汗。
回屋在妹妹们期待的目光里拆开信封——
“湘省师范大学”。
秋穗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明媚，师范大学，是她自己选的。
半年的教书经历，让她喜欢上了这门职业，这张通知书，就是她梦想的起点。
“三姐也考上啦！”冬雪欢呼。
“三姐要当老师喽！”青禾也笑。
三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像三颗亮晶晶的小星星，照充满了三姐妹的前途。
傍晚，陆砚从林奶奶那儿得了信儿，又特意绕过来道喜。
先恭喜了冬雪，最后才走到正在收拾毛线的秋穗跟前。
“秋穗，恭喜啊。”
他看着她，眼里有赞许，有高兴，还有些别的什么，“省师大挺好的，特别适合你。”
秋穗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心跳忽然快了一小拍。
陆砚今天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好像格外专注似的。
“谢谢！”
秋穗笑着回答，她这几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也觉得，挺合适的！”
“以后就是大学生啦，”陆砚语气里带着笑意，“王老师？”
这称呼让秋穗耳朵一热，嗔道：“还早着呢！”
“不早，转眼就到了。”
陆砚声音低了些，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时间过得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