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建林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还冲着罗师长眨了眨眼。
“师长,您放心。”
“专业团队,有职业操守的。”
“我们只负责嘎嘎乱杀,不负责战后心理辅导。”
“噗……”
罗师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嘎嘎乱杀?
你还真说得出口啊!
他指着谭建林,手指头都在抖。
“你……”
你了半天,他硬是没说出下半句话。
骂他?
他做错了什么?
他把演习规则利用到了极致,把“敌人”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给这群没见过血的兵崽子上了一课。
自己这个当师长的,还得谢谢他。
可一想到自己手底下最精锐的侦察连,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一样。
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罗师长这心里就堵得慌。
这感觉,太复杂了。
又欣赏,又憋屈,又有点……后怕。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兵。
一个把战争当成艺术来玩,把人心算计到骨子里的兵。
这他妈的,正常吗?
这不正常!
……
另一边,演习区域内的各个角落,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正在密林中高速穿插的特战队员们,猛地刹住了脚步。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冷冰冰的命令,让他们差点以为自己的通讯设备坏了。
“暂停?”
“啥玩意儿就暂停了?”
一个队员摘下头盔,满脸的汗水和油彩,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不是,老大还没逮到呢,人质还没救出来呢,怎么就停了?”
“咱们这不打得好好的吗?”
另一个队员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谁知道上面在搞什么飞机。”
“真操蛋,这感觉,就跟那啥……正到关键时候,突然喊停一样,不上不下的,要憋死个人!”
埋伏在另一个山头的匪徒们,也就是谭建林的手下,同样是一脸懵逼。
他们刚布置好交叉火力网,就等着特种兵一头撞进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结果呢?
等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耳机里反而传来了演习暂停的通知。
“啥情况啊林哥?”
“难道是老大被抓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大那是什么人?阎王爷来了都得给他递根烟!”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难受啊,兄弟们!我准备了十八般武艺,就等着大干一场,结果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一时间,无论是特战精英,还是扮演悍匪团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一头雾水,心里堵得发慌。
十五分钟后。
二号高地。
黑压压的人群,以连队为单位,乱糟糟地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满身泥泞。
有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有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擦干净的伪装油彩。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停了?”
“不知道啊,连长黑着个脸,问他也不说。”
“咱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一枪没放。”
“我也是,憋屈死了。”
嘈杂的声音,混合着战士们浓重的喘息声,让整个山头的气氛显得格外焦躁。
就在这时,罗师长面沉如水地走上了临时搭起的高台。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原本嘈杂的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他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但脸上的迷茫和困惑,却丝毫未减。
罗师长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
一分钟。
两分钟。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罗师长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稍息。”
士兵们闻声而动,但身体依旧紧绷。
罗师长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又迷茫的脸,缓缓开口。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这次演习,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台下,一片死寂。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回答。
赢了?
演习都暂停了,赢个屁啊。
输了?
可匪徒还没抓到,战斗都还没真正打响,怎么就输了?
“怎么?”
罗师长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没人知道?”
“还是没人敢说?”
台下依旧鸦雀无声,只有一片片茫然摇晃的脑袋。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从头到尾,他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被人牵着鼻子走。
现在,更是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没搞清楚。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罗师长看着他们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针落可闻。
每个士兵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罗师长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痛心。
“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你们做的有些事,有些习惯,让我看着……心里特别难受!”
难受?
师长竟然说难受?
他们这些当兵的,哪个不是把这次演习当成玩命?
哪个不是拼尽了全力?
现在倒好,一句“心里特别难受”,把所有人的努力都给否定了。
一股委屈和不甘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凭什么啊?
“报告!”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却倔强的声音,猛地从队伍里炸开。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一个满脸油彩,看不清长相的士兵,笔直地站了出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
罗师长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讲!”
“报告师长!”
那名士兵梗着脖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们想知道,这次演习,我们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您给个痛快话!”
“就算是死,也让我们死个明白!”
这几句话,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对啊!
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是赢是输,你直接说!
我们扛得住!
整个山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罗师长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罗师长看着那个带头提问的士兵,又扫了一眼台下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赢了。”
“扮演匪徒的部队,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