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绑匪狗急跳墙的疯狂反扑,到殷夜沉毫不犹豫的以身为盾,再到那柄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后背,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秒。
被殷夜沉紧紧护在怀里的江浸月,只觉得一个高大温暖的身影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隔绝了所有的危险。紧接着,她便听到了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感受到了他身体那一下剧烈的震动,同时也闻到了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她熟悉的、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混合在一起。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就在匕首刺入的同时,又是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周屿带着全副武装的人手如同神兵天降,及时冲了进来,精准地一枪击中了那名持刀绑匪的眉心。绑匪脸上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涣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匕首一声掉落在地,刀尖上还沾着殷夜沉温热的鲜血。
仓库内瞬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与之前的枪声、撞击声、嘶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在空气中纠缠弥漫,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殷夜沉紧绷如岩石的身体,在确认威胁彻底解除后,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背后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和虚弱感开始蔓延。但他依旧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用未受伤的右臂,依旧保持着将江浸月护在怀里的姿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颤抖,伸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撕开了粘在她嘴上的厚重胶带。
嘶……胶带离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江浸月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
紧接着,他拔出腰间另一把备用的战术匕首——那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既能签下亿万合同,也能持枪杀伐的手,此刻却稳定得不可思议——地一下,精准而迅速地割断了她身上捆绑的绳索。
绳索松开的瞬间,江浸月的双手获得了自由。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活动自己僵硬酸痛的手腕,而是急切地、带着无比的恐慌,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她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俊美脸庞。那双总是深邃如寒潭、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的凤眼,此刻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眼尾那抹猩红却因此而更加明显,透着一股脆弱而妖异的美感。他的额发被冷汗浸湿,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他背后那片正在不断扩大、几乎染红了整个左背区域的、触目惊心的血红!白色的衬衫布料被鲜血彻底浸透,紧紧黏在伤口上,而那把匕首的柄端,还狰狞地矗立在那里!
泪水瞬间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地从她清澈的杏眼中滚落,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留下狼狈的泪痕。她手足无措,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想要碰触他的伤口,却又怕加重他的痛苦,只能僵在半空中。
殷夜沉......你......你流血了......好多血......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她看着他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只觉得那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然而,殷夜沉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背后那足以让常人昏厥的剧痛。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贪婪地掠过她沾满泪痕的脸颊,那双总是充斥着冰冷和掌控欲的眼眸,此刻被一种近乎温柔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心疼所取代。能在她眼中看到为自己而流的眼泪,能在她脸上看到为自己而生的恐惧,这让他觉得,这一刀,挨得值得。
他抬起那只没有沾染血迹的左手,指腹冰凉——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却轻柔至极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水和沾着的灰尘。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充满了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稀世珍宝。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别怕,他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烈的疼痛而变得异常低哑、虚弱,气息有些不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无比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我来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最后支撑着的全部力气。说完这句话,他那一直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的意志,骤然崩断。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怀,有安抚,有庆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眷恋,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带入可能即将到来的永恒黑暗之中。
然后,他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无法抵抗重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向前一倾,沉重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完全地倒在了她刚刚获得自由的、柔软而温暖的怀里。
殷夜沉——!
江浸月崩溃地哭喊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倒下的身躯。他很高大,很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她却死死地撑住,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生命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流逝。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周屿等人匆忙上前的身影、仓库里凌乱的景象……她的整个世界,都在他倒下的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恐惧和冰冷刺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