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暮色渐渐漫上来,厅中已经点亮了烛火。
“公主,公主,快看谁来了?”绿珠兴奋的跑进来,小脸通红。
苏漓正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往门口望去:“我看看,到底谁来能让你这般开心?”
一个绯衣少年走进来,笑的肆意张扬。
“三师兄!”苏漓欢呼一声,狼毫掉在雪白宣纸上,溅起一串的墨汁。
她从案几后面冲出来,少年早张开臂膀:“来来来,听说前阵子你受伤了,快让三师兄好好瞧瞧。”
苏漓扑进萧霁雪怀中,鼻子一酸:“三师兄,你怎的下山了,肯定又是偷偷溜出来的。”
萧霁雪扶着苏漓肩头,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瞧,看她气色颇好,这才放下心来。
绿珠站在边上嚷着:“三师兄,我这就让厨房做好吃的去,这次,该好好喝上一杯。”
萧霁雪狐疑的挑眉:“小师妹能饮酒么?”
“少喝些无妨。”苏漓笑的甜,绿珠高兴的眉眼弯弯,好久没见公主这么高兴了。
淡淡的酒香飘满了房中,烛火映着三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你说的,也没错。我是偷着溜下山的,不过,我猜,师父他老人家,其实都晓得。”萧霁雪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小师妹,你别伤心,其实师父他,根本就没躲着你。”
“你别安慰我了,我又不傻。”苏漓托腮,眼睛带着一丝迷离。今日,她终于畅饮好几杯,绿珠怎么劝都无用。已经不知多久没这么肆意过了,往日在云虚宫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苏漓“嘿嘿”一笑,打了一个酒嗝。“我不怪师父,他有他的苦衷。这是我自己的命,师父他也不能轻易干预。”
萧霁雪的笑容突然顿在了脸上,他拿起面前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苏漓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褪尽,最后,她坐直了身子,满眼的震惊。
“是你亲眼所见?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萧霁雪茫然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了,还不告诉我实话?!”
萧霁雪顿时有些慌了,小师妹生起气来,比大师兄生气还可怕。
“你,你别生气,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我回云虚宫的时候,也没见到师父。去问大师兄,说师父还没出关。可是我是谁,我看大师兄那神情就不太对劲,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我离开大师兄房间的时候,故意将我得到的一个小玩意儿藏在角落。”萧霁雪心虚的看了一眼苏漓。
苏漓没好气道:“锦鲤眼睛那一套,你也学会了?要是让大师兄知道,要你好看。”
萧霁雪晃晃脑袋:“我这不是关心师父么,又不是藏着坏心。果然,当天夜里,我就听见了师父和大师兄的谈话。”
他的声音低下去,似乎还带着一丝伤痛。
“师父的声音,变的很虚弱。我听的也不甚清楚,但是断断续续的,也让我猜出了七八分。小师妹,”萧霁雪抬眸看着苏漓,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那认真的神色,让苏漓的心一沉。
“师父他,早就遭天谴了。从接你上山那一天起,不,应该是从他答应你外祖母的请求,替三公主准备肉身起,就已经开始遭受天谴了。
上次,他也不是故意拖延出关时间。
因为他的伤,很重。就算全身捂得严实,他的脸色,也异于常人。聪明如你,定会一眼看穿。”
如耳边一声惊雷,苏漓的身子晃了晃。
她的眼睛渐渐失了焦距,轻声自语:“师父他,遭了天谴......全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了 ,自李婉清出生起,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人,一个个的都出了事......
她身边的侍女死了,了悟大师死了,皇后死了,祖母死了,祖父和父亲入了化龙池......
如今,就连师父他,都遭了天谴?
他们为何要遭天谴?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该遭天谴的人是我,是我!冲我来啊!”
看到苏漓神色渐渐变得癫狂,萧霁雪慌忙冲到苏漓面前,“小师妹,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绿珠!”
他朝绿珠吼了一嗓子,绿珠回过神,急忙冲到苏漓面前,拿起银针扎进穴位,想让她躁狂的情绪快些平稳下来。
绿珠的手一直很稳,可是现在,也有些抖。
三师兄的话令她震惊,她呆立当场半天没回过神。
几针下去,苏漓困意上头,渐渐睁不开眼。
绿珠抱起苏漓,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将锦被给她盖好。
萧霁雪的眉头,一直皱着,他紧紧盯着苏漓的面容,蓦得问出一句:“她最近,一直都是这样么?”
“啊?”绿珠不解的看着萧霁雪,“你没发现她的情况,很不对劲么?小师妹以前活泼开朗没错,但绝不是这般容易被刺激到的人,她冷静自持,一般人做不到。”
绿珠一拍脑门:“你说的没错。这样的情形,之前也出现过一次。就是去龙脉地宫看桃夭夭的时候,回来她就莫名的发火。不过后来慢慢好了。
这一次,应该就是公主去官坟破阵眼之后。她昏迷好几天,不过醒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啊。
若不是今晚你的话刺激到公主,我真的发现不了。”
萧霁雪眸光沉沉,脑筋飞快在转动。
今夜把酒言欢,小师妹说了很多,几乎对自己知无不言。
自己因为上官砚书的密信而下山,溟羽如今危机重重,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但是,他更想帮的,其实是小师妹。她孤身一人对抗那两个邪祟,他实在于心不忍。
反正自己道心一直不稳,也没想过在云虚宫待一辈子。所以,他还是准备偷偷溜下山,却意外知道了师父遭天谴的事情。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师父,竟然独自承受了几十年天谴的痛苦,自己师兄弟几人竟无一察觉。
怪不得师父一闭关就是这么些年。
自己错怪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