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号与三艘飞舟组成的舰队在圣约方舟星系边缘完成集结,“破虚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这艘飞舟在柳谨潜入圣约方舟期间一直隐蔽在星系外围,由留守的船员驾驶。
“师尊,破虚号已成功对接。”马老三操作着控制台,看着两艘星舰通过柔性连接通道完成接驳。
柳谨点点头:“将所有圣元宗弟子集中到盘古号的第三层会议区。分三批进行,每批十人。你和石娃、熊猛各主持一批。”
“是。”
“谈话内容按我昨晚拟定的提纲。”柳谨递给马老三一块玉简,“重点了解他们的修炼历程、功法特点,还有……对神王的看法。”
马老三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眉头微挑:“师尊,这问题设置得很巧妙啊。”
“既要探底,又不能打草惊蛇。”柳谨淡淡道,“去吧。我先和那十个元婴长老聊聊。”
盘古号第三层,被临时改造为谈话区的舱室内,清风作为第一批被召见的弟子,端正地坐在座椅上。他面前是一张合金长桌,桌后坐着柳谨——这位来自“祖地”的前辈此刻面带温和笑容,看起来十分随和。
“不必拘束。”柳谨指了指桌上的灵茶,“这是地球的特产‘云雾灵茶’,尝尝看。”
清风礼貌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道:“茶香清冽,灵气纯净,与圣约方舟的‘星晶茶’风味迥异,各有千秋。”
柳谨微笑颔首,翻开手中的记录板——这是他从地球带来的老习惯,虽然完全可以用玉简记录,但纸笔书写更能营造轻松的谈话氛围。
“清风是吧?金丹后期修为,二十七岁……这个年纪能有此成就,在圣元宗同辈中应该属于佼佼者了。”
“前辈过奖。”清风谦虚道,“宗门内天赋胜过晚辈的同门不在少数,只是晚辈修行刻苦些罢了。”
“修行刻苦……”柳谨在记录板上写下几个字,“能说说你每日的修行安排吗?从筑基期开始到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修炼心得?”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问题,任何师长考察弟子时都会问及。
清风略作思考,便开始娓娓道来:“晚辈五岁测出灵根,六岁正式入道。筑基期时,每日寅时起身,先吐纳朝阳紫气一个时辰,随后练习基础剑诀两个时辰,下午研读《道经》《修真百问》等典籍,晚间则进行灵气运转周天的功课。”
“很扎实的基础。”柳谨点头,“金丹期后呢?”
“金丹期后,晚辈被云清子长老收入门下,修行重点转向对天地法则的感悟。”清风语气平和,“每日晨课改为参悟星辰运转,午后练习宗门秘传《星辉剑诀》,夜间则尝试以神识沟通本命星辰——这是圣元宗特有的修炼法门,借星辰之力淬炼金丹。”
柳谨在记录板上快速书写,不时抬头看清风一眼。青年的叙述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完全符合一个正统宗门核心弟子的成长轨迹。
“听起来,云长老对你很是器重。”柳谨状似随意地问道,“在宗门内,除了云长老,还有哪些长辈对你影响较大?”
清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宗门内各位长老都对晚辈有教诲之恩。但若说影响最大者……当属宗主。”
“神王?”柳谨笔尖微顿。
“正是。”清风眼神崇拜,“宗主虽日理万机,但仍会每月抽空为金丹期以上弟子讲道。晚辈有幸聆听过七次,每次都有醍醐灌顶之感。宗主对大道法则的理解……深不可测。”
“听说神王近年来忙于炼制噬魂幡,还有时间为弟子讲道?”柳谨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清风正色道:“正因如此,晚辈更加感念宗主恩德。即便在噬魂幡反噬最深的那段时日,宗主仍坚持每月开坛——他说,宗门传承不可断,弟子修行不可废。”
柳谨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对这次前往祖地,有什么期待吗?”
清风诚恳道,“祖地乃盘古之心,修真文明起源之地。晚辈有幸能前去修行,是莫大机缘。只希望……不会给前辈和祖地的同道们添太多麻烦。”
谈话又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柳谨问了关于功法特点、战斗经验、对仙界现状的看法等一系列问题。清风的回答始终得体、真诚,展现出一个宗门优秀弟子的素养。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柳谨合上记录板,“回去后好好休息。”
“谢前辈指点。”清风起身,恭敬行礼后离开舱室。
门关上的瞬间,柳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记录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眉头紧锁。
第二批、第三批谈话在另外三个舱室同时进行,马老三、石娃、熊猛各自主持。
情况惊人的一致。
这三十名圣元宗年轻弟子,无论男女,无论修为高低,表现都出奇地“正常”。
他们怀念圣约方舟,但不对未来感到恐惧。
他们敬仰神王,但对宗门的命运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
他们期待前往地球,但不过分热情或好奇。
就像……一群被精心排练过台词的演员。
傍晚,所有谈话结束后,师徒四人在舰桥旁的密室汇合。
“怎么样?”柳谨看向三个徒弟。
马老三先开口:“我谈了十个人,八个筑基两个金丹。所有人的回答都很‘标准’——修炼刻苦、尊敬师长、对祖地充满期待。但……”
“但什么?”
“但我总觉得他们在背课文。”马老三皱眉,“我问一个筑基中期的女弟子,在圣元宗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她说‘第一次御剑飞行时,看到宗门云海翻涌的景象,心生向往大道之情’——这话没错,但语气太平淡了,像在复述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石娃接着汇报:“我这边也差不多。有个金丹初期的弟子,我故意问他如果在地球遇到修行瓶颈怎么办。他说‘当勤修苦练,多向师长请教,若有缘法可寻秘境历练’——完全就是宗门训诫里的话。”
熊猛挠挠头:“我倒是遇到一个挺实在的。那小子才筑基后期,我问他想不想家,他犹豫了一下说‘想,但宗主说这是为了宗门传承,必须去’。然后我问他怕不怕,他说‘怕倒是不怕,就是有点舍不得食堂的灵兽肉’——这还像句人话。”
柳谨听完三人的汇报,沉默良久。
“问题就在这里。”他缓缓道,“三十个人,二十九个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有一个流露出些许真实情绪——这正常吗?”
马老三眼神一凝:“师尊的意思是……”
“如果这是一群普通弟子,面对背井离乡、前途未卜的局面,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多样的。”柳谨分析道,“有人会兴奋,有人会恐惧,有人会不舍,有人会迷茫。可现在呢?除了熊猛遇到的那个小子,其他人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沉稳、得体、对未来充满‘合理’的期待。”
石娃恍然大悟:“他们在伪装!”
“不是伪装。”柳谨摇头,“伪装会有破绽,会有情绪波动。可这些人……他们的表现太自然了,自然到就像真的相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熊猛倒吸一口凉气:“洗脑?”
“比洗脑更彻底。”柳谨站起身,在密室内踱步,“我怀疑,神王在这些弟子身上动了手脚。不是控制心神那种低级手段——那种手段瞒不过我们的探查。而是更高级的……认知植入。”
“认知植入?”三人异口同声。
“让他们真心实意地相信某些事。”柳谨停下脚步,“比如,相信自己真的是被选中的‘火种’,相信前往地球是莫大机缘,相信神王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宗门好。”
马老三脸色难看:“如果真是这样,那神王的图谋就太大了。他送来的不是三十个弟子,而是三十个……信徒。”
“而且是带着特殊使命的信徒。”柳谨补充道,“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使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