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室内陷入沉默。
“那十个元婴长老呢？”石娃打破沉默，“师尊您和他们谈过了吗？”
柳谨点点头：“谈过了，问题更大。”
“怎么说？”
“十个元婴长老，修为从元婴初期到元婴巅峰不等。我逐个谈话，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柳谨皱眉道：“他们的记忆存在微妙的‘断层’。”
“断层？”
“比如我问三长老，圣元宗三千年前的‘星陨之变’具体情况。他是元婴巅峰，按理说应该对宗门历史了如指掌。可他的回答……”柳谨冷笑，“全是教科书上的标准叙述，没有任何个人见解或细节补充。我再追问几个细节，他就开始含糊其辞。”
马老三明白了：“他们的记忆被修改过？”
“或者说是被‘标准化’了。”柳谨道，“神王不需要他们有独立思想，只需要他们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行事——带领年轻弟子前往地球，安顿下来，然后……等待某个指令。”
熊猛一拳砸在墙上：“这老狐狸！嘴上说托孤，实际上是在咱们这儿埋钉子！”
“现在发火没用。”柳谨冷静道，“好在咱们提前察觉了。仙界那边，希望堡垒完全在咱们掌控中。把这批人放进去，严加监控，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要……”熊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了百了？”
柳谨瞪了他一眼：“胡闹！咱们答应了神王要保全这些弟子，出尔反尔岂不是落人口实？况且，杀了他们，怎么查清神王的真正意图？”
“师尊说得对。”马老三点头，“留着他们，反而能顺藤摸瓜。只是……要加强对仙界的监控了。”
柳谨走到舷窗前，望着窗外流动的星光：“通知地球方面，所有从圣约方舟来的人，全部列入重点监控名单。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记录分析。”
石娃忍不住问：“师尊，您觉得神王到底想干什么？”
柳谨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
“金蝉脱壳。”
三人一愣。
“噬魂幡的反噬可能是真的，神王的大限也可能是真的。”柳谨分析道，“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我怀疑，他真正的计划不是用噬魂幡和魔王同归于尽，而是……借这场决战，完成某种转化或转移。”
马老三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他想把自己的意识或者力量，转移到……”
“转移到这批弟子身上？或者通过他们，转移到地球？”柳谨摇头，“现在还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看向舷窗外深邃的宇宙：
“神王送来的绝不是火种。”
舰队在寂静中航行。
而在盘古号舰桥密室中，柳谨正在绘制一张复杂的关系图。图的中心是“神王”，延伸出四条线：一条指向“噬魂幡”，一条指向“魔王”，一条指向“圣元宗弟子”，最后一条……
他笔尖悬停，在那条线上写下一个问号。
这条线连接的，是一个空白区域。
神王的真正目标，究竟是什么？
“师尊。”马老三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刚译出的密报，“地球方面回信了。仙界‘希望堡垒’的扩建工程已经完成，可以容纳五百人居住。另外……他问要不要提前布置一些‘特殊阵法’。”
柳谨接过密报扫了一眼，郑重道：
“告诉他，不仅要布置阵法，还要布置最顶级的‘九幽锁魂阵’和‘大衍观心阵’——既然客人来了，咱们就得好好‘招待’。”
马老三会意，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他离开后，柳谨独自站在舷窗前，手指摩挲着那枚玉衡子给的造化玉碟碎片。
他的眉头深深锁起，离开时看到的那个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层笼罩大陆的灰暗“薄纱”，那股若有若无、仿佛垂暮老者气息般的“暮气”……
起初，他以为那是噬魂幡滔天怨念与魔气外泄造成的污染，或是神王自身衰败气机对周围环境的侵蚀。可此刻细细回想，结合玉衡子透露的“重聚本源”信息，一个更可怕、也更合理的推测逐渐成型。
“那不是污染……是枯萎。”柳谨低声自语。
一个世界，尤其是一个能承载大罗金仙、拥有完整生态与文明的高等世界，其生机与光辉源于世界本源。本源充盈，则万物滋长，灵气盎然，法则稳固。反之，若本源被大量抽取……
“就会像一棵被蛀空了树心的大树，外表或许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内里早已失去活力，弥漫出衰败的死气。”
圣约方舟大陆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那不是短期内阵法紊乱或能量波动能造成的异象，而是根基的损耗。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圣约方舟的世界本源……已经被掏空了。”柳谨的眼神越来越冷，“一个世界的本源用来做什么？”
炼制噬魂幡需要的是生灵魂魄与怨念煞气，根本不必消耗世界本源。
“除非，他抽取本源，根本不是为了噬魂幡。”柳谨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而是为了……他自己。”
柳谨心中一震，他想起玉衡子说过，对抗魔王的唯一生机，是重聚“盘古之心”与“圣约方舟本源”，唤醒盘古意志。如果神王也知道这一点——不，身为仙帝同时代的老怪物，他甚至可能比玉衡子更清楚——那么，他守着圣约方舟数千年，会仅仅满足于炼制一件同归于尽的凶器吗？
以神王的心智和城府，他必然有更深远的计划。
“必须查清楚。”他握紧了造化玉碟碎片，“地球古籍中，或许有关于世界本源运用、反噬化解、乃至远古神魔相关秘辛的只言片语。龙虎山、茅山、青松观带来的那些典籍，之前只是粗略翻阅，看来回去后，得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查档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神王解决反噬的方法，或者说他整个计划的底层逻辑，就藏在这些古老的信息碎片里。一旦拼凑出真相，眼前的所有迷雾或许都能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