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一:野人谷,嚯嘎部落)
与嚯嘎部落的盟约,为箫景轩和残存的部下,打开了一扇生存之门。
他们被允许在瀑布村落附近的,一处干燥副穴里面居住,部落提供食物和基本的庇护。
然而,箫景轩深知,单纯的武力敬畏并不牢固,他必须展现出更不可或缺的价值出来。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就在他们入驻副穴的第三日黄昏,村落里面突然响起来了一片惊慌的哭喊和嘈杂声。
箫景轩透过洞口望过去,只见几名强壮的土着,抬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急匆匆地奔向村落中央的火塘。
那男孩面色青紫,呼吸急促,身体不时剧烈地抽搐着,嘴角溢出来一堆白沫。
“他是嚯嘎的儿子,小嘎!”王栓子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被簇拥在中间、脸色铁青的嚯嘎。
村落里面那一位年迈的、脸上涂满白色泥浆的巫医,围着孩子又跳又唱,将各种奇怪的草药粉末,还有和着符纸的清水,洒在孩子的身上,却毫无作用。
孩子的抽搐愈发地剧烈,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嚯嘎紧握着拳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暴戾,周围的族人也都面露悲戚。
箫景轩的眼神一凝,对老陈说道:“赶快拿上药箱,跟我来!”
他带着老陈,分开人群,走到火塘边上。
嚯嘎看到他们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箫景轩的胳膊,指着地上的孩子,急促地说着土语。
虽然听不懂他所说的,但是那一种恳求与绝望的眼神,不言而喻。
可是,那一个老巫医却对箫景轩的介入十分不满,表现出来了明显的拒绝。
他挥舞起骨杖,叽里咕噜地,还冲上来阻拦着,意思很明显,这是神灵的领域,外人不得插手一丁点。
箫景轩没有理会那个老巫医,他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着孩子的症状。
他的青紫面色、急促呼吸、剧烈抽搐……
他猛然地想起来了,老医官手札之中,记载过一种生长在剧毒蘑菇附近的“鬼脸藤”,其汁液误食之后便会引发类似症状。
此藤听说胜过中原的鹤顶红,如果是真的吃了它,那么如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他这是可能是中毒了!”箫景轩斩钉截铁地对嚯嘎说道,同时用手比划着嘴巴和肚子,做出痛苦的表情。
这就是一场豪赌!真的是否因为吃了鬼脸藤而中毒,他箫景轩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但是,这个解毒散,一般的人吃下去,不会有什么害处,除非它与那鬼脸藤严重地相克。
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冒险一试了。
嚯嘎似乎明白了他,立刻看向老巫医,厉声质问了他几句土语。
老巫医却支支吾吾,眼神闪烁起来。
箫景轩不想再耽搁一秒钟,转头对老陈说道:“快!清心解毒散!用双倍的剂量,温水化开!”
老陈立刻打开药箱,取出他们仅存的、最后一包,由豆豆改良配方后,效果更强的清心解毒散,熟练地调配起来。
箫景轩则扶起孩子,从后背环抱着他,让他向前低着头,自己又架起了弓字步,双手放在他的肛脐眼之上,拼了命地按压。
一下,二下,三下……
他的老爹在旁边看得又急又心疼,眼泪长串长串地掉落了下来。
终于,在他狠狠地挤压了七八个回合之后,那个孩子哇地一下子,呕吐了出来。
箫景轩又快马加鞭地挤压,不顾那嚯嘎几手要阻止的手,直到那孩子吐出来一些,没有什么内容的汁液了,才他翻孩子过来,扶他坐在椅子上。
又捏开他的嘴巴,完全不顾及那老巫医的疯狂的尖叫阻拦,小心翼翼地将药液灌了进去。
药液下肚,并无什么无反应,孩子依旧抽搐不止,感觉到反而抽动得更加厉害了。
周围土着的眼神,从满怀希望,到再一次变为怀疑和愤怒了。
那一个老巫医更是激动地,用右手直指着箫景轩的鼻子开骂了,似乎在说,是他把孩子治坏了。
嚯嘎的脸色也立马阴沉了下来,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石斧之上。
就在这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坐椅上的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秽物,恶臭扑鼻!
这一次呕吐之后,他的抽搐明显地减缓,青紫色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丝血色,呼吸逐渐地平稳下来!
“活了!小嘎活过来了!”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了出来,整个村落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之声!
嚯嘎猛地飞扑到孩子的身边,探了一探鼻息,确认孩子真的脱离了危险。
这个雄壮的部落首领,竟然激动得眼圈发红。
他转过身来,对着箫景轩,右手的握拳重重地捶在自己的左胸上,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是部落表示最高敬意和感谢的礼节!
周围所有的土着,包括之前那个充满敌意的老巫医,此刻都纷纷地效仿,向箫景轩和老陈躬身行礼。
眼神中的怀疑和排斥彻底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崇。
经此一事,箫景轩“药巫”的身份,在部落中彻底确立,威望甚至隐隐超过了嚯嘎。
因为他不仅武力强大,能斩杀“摩罗”,更拥有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的“神术”!
当晚,嚯嘎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将最好的烤肉和自酿的果酒,献给箫景轩一行人。
席间,嚯嘎主动拿出了一枚用某一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造型古朴的令牌,上面还刻划着与周围岩画风格类似的奇异的纹路。
他指着令牌,又指了指山谷的最深之处、那一片被更加浓郁的紫雾笼罩的区域,
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和……敬畏。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配合着手势,箫景轩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里是“圣地”,是“大地之母”沉睡的地方,蕴含着生命与死亡的力量,寻常族人不得靠近。
而这一枚令牌,是历代首领传承的信物,或许……与箫景轩想要寻找的、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地母灵根)有关系。
箫景轩的心中剧震,双手接过了那一枚沉甸甸的木制令牌。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信物,更是嚯嘎部落将他视为自己人、甚至寄予厚望的象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箫景轩和老陈利用他们的医药知识,为部落中的族人,治疗各种伤病、寄生虫,比如长条长条的蛔虫,和疑难杂症,效果显着。
同时,他们也向土着人学习辨认谷内特有的动物植物,了解地形和危险的区域。
并且还利用带来的工具和知识,帮助部落改进狩猎工具,加固防御。
作为回报,部落不仅提供给充足的,美味的食物,还派出最优秀的猎人作为向导,带领他们探索相对安全的区域,采集更多珍稀的药材。
更为离奇的是,那个嚯嘎,将部落代代相传的、关于野人谷的秘密一点点地告知了箫景轩。
箫景轩的队伍,终于在这一绝境之中站稳了脚跟,并且获得了一张通往谷内的,最深秘密的、独一无二的“地图”和“钥匙”。
他现在手中掌握的资源——
独特的医药技术、与土着牢固的盟约、关于“地母灵根”的线索、以及谷内海量的珍稀药材和异兽材料。
其中的任何一项,只要他能够顺利地带出谷去,都会足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成为他反击冯坤和曹正淳的致命武器!
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积蓄力量,并且找到安全离开野人谷,将这些“筹码”兑现的好时机。
(场景二:天门关,豆豆小院)
与箫景轩在谷内逐渐打开好局面不同,天门关内的豆豆,正身处于风暴的中心眼上。
赛苗苗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虽然豆豆利用系统兑换的技术,以及精心配制的安神药剂,勉强地稳定了她的生命体征,让她不再整日惊厥,但是她变得极其沉默,眼神空洞,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包括自己的亲姐姐豆豆。
她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抱着膝盖,将头埋起来,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肮脏的世界,完全地隔绝开来。
豆豆的心,每天都在滴着血。
但她非常清楚地知道,悲伤和愤怒解决不了一丁点儿问题。
苗苗的恢复需要时间,而她,需要为苗苗,也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赵天德那边的调查,果然如自己的预料般,毫无进展。
所谓的“净街虎”,只不过是几个被推出来的、无关紧要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和行凶者,依旧隐藏在暗处,甚至可能还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流言并未完全平息下来,反而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之下,变得更加恶毒。
开始将矛头还指向了豆豆本人,暗示她的行为不端,才招致妹妹的厄运。
这都不能再等了!
豆豆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将苗苗托付给两名由赵天德派来的、经过她仔细观察确认过,相对可靠的年老军妇照料,并且留下了足够的安神药剂。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天清晨,天色未亮,寒气刺骨。
豆豆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麻衣,未施粉黛,苍白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她亲手用一块盆中的木炭,在一块白布上面,写下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血债血偿,以命抵罪!”
随后,她捧着这一块牌子,一步步地,走出了小院,走出了伤兵营区域,径直来到了天门关守将府衙——
赵天德处理军务和政务的大堂之外!
此时此刻,正是将士点卯、衙署开始办公的时候,府衙之外人流渐多。
豆豆的这一身打扮,以及她手中那一块充满肃杀之气的牌子,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安国夫人来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呀?”
“血债血偿……难道是为了她妹妹的事情?”
人群议论纷纷,不由自主地围拢了过来。
豆豆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走到府衙大门前面,将那一块牌子重重地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然后,一言不发,直接面对着大门,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她那挺直的脊梁,苍白的脸孔,冰冷而决绝的眼神,以及那一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血字白布!
这一幕,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悲壮的力量!
整个府衙前,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豆豆这突如其来的、极端的举动震撼了!
“安国夫人!您这是何苦呢!快快请起来!”
得到消息的赵天德,急匆匆地从府内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连忙上前去搀扶。
豆豆却如同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来,目光如两把冰锥,直刺赵天德:
“赵将军,我的妹妹赛苗苗,年方九岁,在您治下的天门关内,光天化日之下,惨遭恶徒凌辱,至今仍然是昏迷不醒,生不如死!而凶手逍遥法外,而流言却越来越多,杀人诛心!我赛豆豆一介女流,无力追凶,无能护妹,唯有以此残躯,跪求将军,还我妹妹一个公道,还这北境一个朗朗乾坤!”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府衙前,静立着的人群耳朵之中,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悲愤与力量!
“若将军觉得为难,或力有未逮,”豆豆的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刀。
“我赛豆豆今日便跪死在这府衙之前!以我之血,告慰我妹的冤魂!以我之命,请北境万千军民看一看,这堂堂大周的边关,究竟是谁家的天下!这里是否已经毫无公道可言!”
说罢,她闭上双眼,不再看那赵天德,也不再理会任何人,仿佛真的要将自己化作一尊石像,跪求一个渺茫的,虚无的公道!
“夫人!万万不可!”赵天德此时此刻彻底慌了神。
豆豆这一跪,看似柔弱,实则是将他,乃至整个北境军方,都架在了火上烘烤!
若她真的是有一个三长两短,消息传开了,北境的军心必然大乱,朝廷追问下来,他赵天德是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可能是曹正淳也保不住他!
周围围观的军民,此刻情绪也被点燃了。
豆豆往日救治伤患、分发药种、公开讲授医理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如今她遭受如此巨辱,妹妹被害,自身被污,竟被逼得以死明志!
这如何不让人心生同情与愤慨?
“请将军为安国夫人做主!”
“严惩凶徒!还夫人一个公道!”
“天门关不能没有咱们的安国夫人!”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顿时群情汹涌,请愿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赵天德的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他知道,这一件事情自己不能再和稀泥了!
豆豆这是用她自己和北境的民心,逼他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彻底倒向曹正淳那一边,冒着军心涣散、作风靡乱,边境不稳的风险,强行压下此事;
要么,就必须给豆豆,给北境军民一个明确的交代!
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却脊梁挺直的豆豆,再看一看周围群情激奋的军民,赵天德一咬牙,猛地转过身,对身后的亲兵厉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传我将令!封闭四门!全城戒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玷污赛苗苗的畜生给我揪了出来!所有的涉案人员,无论背景,一律给我拿下!如若有阻拦,军法从事!”
“是!”亲兵们也被这里的气氛感染,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
赵天德又俯下身去,对豆豆低声说道:“夫人,您的意思,末将明白了!请先回府休息,末将定当给您一个交代!”
豆豆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赵天德,声音依旧冰冷:“我就在此,等着将军的消息。凶手伏法之日,便是我起身之时。”
她这是不留任何的退路,也不给赵天德任何转圜的余地!
赵天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知道此事已经无挽回的可能,重重一跺脚,转身冲回府衙,亲自坐镇指挥搜捕去了。
府衙前面,豆豆依旧跪在寒风之中,素衣如雪,身影单薄,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越来越多的军民闻讯赶来,默默地围在她的周围,无声地支持着她。
一场由豆豆以自身为赌注、引爆的雷霆风暴,终于在天门关内,悍然地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