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迪理克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敲打他那早已失衡的信念天秤。
他能感觉到高大宝体内那股力量,并非狂暴,并非凶戾,而是一种仿佛能定义万物初始与终末的、更上位的规则。
而霖姬,这位举手投足间便能撬动世界贸易规则的女子,在高大宝面前却敛藏起所有锋芒,温顺得像一道影子。
这其中的分量,费迪理克掂得清清楚楚。
当看到那一道道虹光管道刺入虚空,将几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底蕴深厚的世界连接成一个整体时,他最后的一丝犹豫,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是跨越位面的资源整合,是无视空间距离的商业脉络。
他的温迪米翁家族,他引以为傲的乌尼达尼司城,在这宏伟的商业版图面前,渺小得像是一粒沙。
不,不是渺小。
是机遇。
一个能让沙粒融入神国基石的,独一无二的机遇。
这也让他瞬间想通了法王那个看似疯狂的决定。那位老人,或许也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在恐惧与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自己,却有幸能直接触摸到这根稻草的源头。
费迪理克不再迟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因震撼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向前一步,对着高大宝深深躬身。
“高大宝阁下。”
他的声音不再有城邦之主的威严,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我,费迪理克?唐?温迪米翁,以及我身后的温迪米翁家族,愿加入沧溟通商阁,为阁下效力。”
高大宝看着他,心里却在想,自己这剑灵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连拉人入伙这种事都无师自通。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霖姬已经上前一步,那职业化的微笑中,多了一丝审视。
“温迪米翁阁下,本阁从不接纳无用之人。”
“您的城市,您的家族,您的百年基业……在本阁的‘天衡’上,价值几何?”
费迪理克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不是投诚,是面试。
他挺直了腰杆,属于天秤之主的自信重新回到眼中。
“我,可以成为通商阁在这片大陆的‘锚点’。温迪米翁家族的商路遍布王国,我的名号,能让通商阁的货物,在最短的时间内,合法地出现在任何一张贵族的餐桌上。我还能提供最精准的情报,最可靠的人脉,以及……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麻烦。”
霖姬眼中的赞许一闪而过。
“很好。”她侧过身,对着高大宝微微躬身,“东家,此人可用。”
高大宝只觉得这一切有些魔幻,但还是维持着高深莫测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欢迎加入。”
霖姬得到了许可,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她素手一挥,七楼那张外交圆桌的虚影,竟直接降临在一层大厅。
一张由水光构成的契约,缓缓在费迪理克面前展开。
上面的条款并非奴役,而是权责分明的商业合作。通商阁提供资源与平台,而他,则作为大陆总代理,负责开拓市场,并从中抽取相应的份额。
“请吧,温迪米翁阁下。”
费迪理克毫不犹豫,指尖逼出一滴鲜血,按在了光幕之上。
血液融入光幕的瞬间,整张契约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大厅下方那条奔腾的“万契金河”,成为其中永恒的一部分。
费迪理克感到自己与这座水晶塔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家族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将驶入一条从未想象过的航道。
格斯一行人刚踏出宴会厅,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水汽的混乱气息便扑面而来。
街道上,惊慌失措的民众四散奔逃,而体型庞大的鳄鱼使徒则在肆意破坏,咆哮声震得人心头发颤。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却又存在着一种奇异的秩序。
身穿土黄色道袍的太平道士们三五成群,口中诵念着低沉的经文,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黄光从他们身上散发,竟能让那些疯狂的鳄鱼使徒动作一滞。他们一边救助伤员,一边有条不紊地疏散着民众。
更有身形魁梧的黄巾力士,浑身肌肉虬结,面对冲撞而来的怪物不闪不避,直接用肉身硬撼,沉闷的撞击声中,反倒是那怪物被撞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几个头顶长着奇特触角、身后跟着巨大昆虫的雾之谷灵植师,正跪在地上救治受伤的士兵。一个士兵的胳膊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灵植师只是将手掌覆盖其上,绿色的光晕流转,那恐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那……那是什么?他们是在用魔法吗?”小魔女史尔基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张成了“o”形,这些景象比她所知的任何魔法都要来得直接、震撼。
“嘿,这你就没见识了吧!”猴子伊斯多洛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得意地炫耀,“这算什么!我跟你说,这叫太平道,那个叫雾之谷,都是高大宝那家伙弄出来的!上次我们……”
“高先生的力量,是为了守护和新生。”法尔纳塞打断了伊斯多洛的吹嘘,她看着自己的小师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崇敬,“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塞尔比高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力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正在悄然取代旧世界的秩序。高效,强大,且直指人心。
格斯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战场,仿佛穿透了空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个温热的吊坠,那是铁炉堡的哥特和艾丽卡为他打造的,里面蕴含着炎玲的火焰之力。
筑基中期的境界,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更深层的东西。他能“看”到,那些黄巾力士体内流淌的,是源于大地的厚重愿力;那些灵植师身上散发的,是精纯的生命气息。
这一切,都源于高大宝。
那个家伙,嘴上说着只想筑基,干的事却一件比一件捅破天。
可偏偏,他捅出的这个天,却给了自己一个能喘息的家。
想到卡斯嘉和孩子能在铁炉堡安稳度日,格斯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寒冰,也融化了一角。
这一身神鬼莫测的能力,这份难得的安宁,都是高大宝给的。
他紧了紧握着斩龙剑的手,体内那股沉静如山的力量随之而动。如今的他,寻常使徒,已然不放在眼里。
“喂,格斯,你看那边!”伊斯多洛忽然大叫一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鳄鱼使徒,撞塌了一座建筑,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废墟下的一家人吞噬。
就在这时,格斯动了。
他甚至没有奔跑,只是一步踏出,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那头鳄鱼使徒的头顶,手中那柄巨大的斩龙剑,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朴实无华地当头劈下。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头巨大的使徒,动作猛然僵住,一道细细的黑线从它的头顶一直延伸到尾部。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它巨大的身躯,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轰然倒向两侧。
“……”
全场死寂。
格斯缓缓落地,将斩龙剑扛回肩上,连看都没看那尸体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