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凌!”关谷赶紧站起来,挠着头,满脸的尴尬和愧疚,“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混蛋!”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心凌转过身,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的任性,因为我对关谷不切实际的执念……害得大家这一整天都在围着我转,陪着我演戏,想方设法地照顾我的情绪,担心我的身体……给大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真的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心凌抬起头,眼里含着晶莹的泪光,嘴角却努力上扬着,绽放出一个如雨后梨花般纯净又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歉意,有感激,更有一种新生的释然。
“心凌……” 关谷想辩解什么。
“我知道,” 心凌打断他,笑容温和而通透,“你想说你不是在乎我,只是出于责任和同情。我懂。”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其实……在我们重逢后的那两个小时里,我就隐隐约约明白了,你可能并不喜欢我。而今天这一整个白天……”
她的目光扫过羽墨、一菲、湘君、展博、张伟、曾小贤、子乔(子乔缩了缩脖子),最后落在悠悠身上。
“……和大家在一起,感受着你们毫无保留的关心,听着你们分享的故事,看着你们打打闹闹……我才真正地、彻底地想通了。
或许,我对你的喜欢里,掺杂了太多依赖和不甘。或许……我只是太孤独了,太需要一个能支撑自己在那个冰冷世界里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可是关谷,你知道吗?你和大家,仅仅因为我过去随口说的一句话,就如此费尽心思地为我编织一个温暖的谎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这颗脆弱的心脏……这让我突然明白,也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余,那么不值得被人在乎。”
“你当然不多余!” 羽墨和一菲几乎是同时冲上去,一左一右紧紧搂住了心凌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心凌!我们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不是客套话!”
“没错!”一菲补充道,气场十足,“如果你真的还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用找关谷!找我们!我和羽墨陪你!我们一起帮你去找!去找到那个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光明灿烂的新生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精彩人生还不好找吗?”
心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用力回握住羽墨和一菲的手,声音哽咽:
“羽墨,一菲,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把我当朋友……我知道,你们是真心对我好。你们让我感受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实实在在的友情,也能给人带来这么温暖、这么强大的力量……”
她的目光转向一直站在旁边、表情复杂的悠悠,走了过去:“还有悠悠,也非常感谢你。”
悠悠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她甚至一度把心凌当作“入侵者”。
“不,你做了很多。” 心凌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谢谢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单纯,明明心里可能会不舒服,却还是处处顾及我的感受,没有给我难堪,甚至……还配合着演戏安慰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和你一比,我之前的想法和行为……真的很烂,很差劲。”
她朝着悠悠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明媚的笑容再次绽放,“悠悠,你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女孩子。关谷也是个很好、很善良的男孩子。善良的人,就应该和善良的人在一起。我真心祝愿你们,能够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说完,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心凌上前一步,主动而用力地拥抱了悠悠。
悠悠的身体瞬间僵硬,双臂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
这个拥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过了好几秒,她才仿佛回过神来,眼眶微微发热,伸出手臂,同样用力地、真诚地回抱住了心凌。
这一刻,所有的芥蒂和别扭,似乎都在这个拥抱里烟消云散。
拥抱结束,心凌退后一步,脸上带着轻松释然的笑容,再次背起背包:“好啦,这下我是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天都要黑透了。”
“可是心凌,” 悠悠急忙开口,“你不是还没找到房子吗?这么晚了你去哪?”
“没找到房子,总有没找到房子的住法嘛。”
心凌难得地露出了俏皮的一面,语气带着一丝小骄傲,“我只是心脏有点小毛病,你们可千万别因此怀疑我在这个城市独立生存的能力哦!我可是很厉害的!” 她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
众人看着她瘦小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有心疼,有敬佩,也有浓浓的不舍。
关谷再次开口:“我和悠悠一起送送你吧?或者……让张伟开车送你?”
“不用啦!” 心凌摆摆手,笑容云淡风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洒脱,“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挺好的。有始有终嘛!” 不等关谷和悠悠再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迈着虽然瘦小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是羽墨精心描绘的明媚笑容,朝着客厅里的众人用力挥了挥手,声音清脆而充满希望:
“再见啦!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画着更明媚的妆容,过上真正光明灿烂的生活!等着瞧吧!”
随着心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沉重的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3602陷入了一片压抑的寂静。
刚才的热闹、坦白、泪水、拥抱仿佛还在眼前,此刻却只剩下空落落的安静。一种莫名的、带着点伤感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湘君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默,试图活跃气氛:“行啦行啦!同志们!心凌事件,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特别是关谷同志最后的‘英勇坦白’,以及羽墨一菲的‘友情光辉照耀’下,总算是顺利解决了!
整体表现嘛……虽然过程有点混乱,方法有点奇葩(瞪了一眼关谷的‘黑手党’造型和子乔),但结果还是好的!我给大家打八十分!”
展博下意识地追问:“那满分……我们应该怎么做?” 他总觉得,让心凌这样一个人离开,似乎少了点什么。
湘君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别问我满分答案是什么。”
“什么意思?” 展博更迷糊了,“湘君你也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让你们别问‘应该’怎么做。” 湘君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引导而非命令的意味,“我充其量只是个给大家兜底的‘大家长’,不是真的家长,更不是人生导师。人生的答案,不是别人告诉你的‘应该’,而是你们自己心里‘想要’去做的选择。明白吗?”
“‘不是应该要怎么做,而是想要怎么做……’” 关谷低着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悠悠,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冲动和决心:“悠悠,我想……”
“走吧!” 没等关谷说完,悠悠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然和坚定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人与人的相遇是种很奇妙的缘分。如果故事的句号,只是草草地画在这里,让她一个人走进夜色里……那也太悲伤了。关谷,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紧扣,像两道追光的箭矢,“嗖”地一下冲出了3602的大门。
子乔看得目瞪口呆:“喂!他们要去干嘛?追心凌?上演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对啊,关谷又不是浪子……”
羽墨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温柔的笑意,若有所指地说道:“或许……关谷和悠悠,只是突然想当一回‘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呢?”
“做好事?” 子乔撇撇嘴,一脸“你们太天真”的表情,“这年头比心凌还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难道都能帮完?咱们都是普通人,没那普度众生的本事,也没那么高的道德觉悟……”
“我们只是……” 湘君和羽墨几乎同时开口,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微笑着朝对方伸出手,默契地十指相扣。
湘君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说出了两人的心声,也道出了爱情公寓这群“怪人”共同的底色:
“没有办法,对眼前正在发生的、可以伸出手去温暖一下的事情……视若无睹罢了。”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看着门口那两对已经冲出去的身影,突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容里,有无奈,有理解,更有一种被点燃的、属于这个“奇葩”大家庭的温暖冲动。
“走吧走吧!”
“一起一起!”
“看热闹去!顺便监督关谷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吕少爷我心善,最见不得美女孤零零一个人走夜路了!” 子乔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一菲毫不客气地送他一个白眼,熟练地祭出美嘉的经典台词:“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哈哈哈……”
笑声中,一群人乌泱泱地涌出了3602的大门,融入楼道的灯光里。
……
夜幕低垂,星辰如同细碎的钻石洒落在深蓝的天鹅绒上。街道两旁,路灯次第亮起,投下一条条长长的、温暖的光带。
心凌背着那个与她身形相比显得有些沉重的行囊,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初春的夜风,带着料峭的寒意,钻进她单薄的衣衫。她忍不住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白的手,低头看着脚下那随着灯光移动而不断变幻的影子,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她忽然会心一笑,抬起头,望向眼前这条光影交错、明明暗暗的道路。
她曾固执地以为,关谷是照进她灰暗生命里的唯一一束光,是她必须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现在她明白了,关谷确实曾经是一束光,在她最寒冷绝望的时刻,短暂地温暖过她。
可是,她忽略了,路,是不断向前延伸的。关谷这束光,或许就像这街边的路灯,注定只能陪伴她走过生命中的某一段旅程,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方。
不过,不用伤心啊。心凌对自己说。
或许,只要勇敢地往前走,走过这一路的明明暗暗,走过那些没有路灯的黑暗转角,她终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日出,拥有整个光明的白昼。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继续往前走。瘦小的身影在路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单薄,随着脚步,一会儿被光明笼罩,一会儿又隐入灯柱之间的阴影里。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显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心凌——!”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夜色传来。
踏入一片阴影区的心凌,脚步猛然顿住。她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到让人以为她不会回头。
终于,她笨拙地、带着一丝迟疑地,缓缓转过身。
今晚的夜空真的很美,群星璀璨,如同缀满宝石的华盖。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明亮温暖的路灯光晕下,站着爱情公寓的那群人。
关谷、悠悠、羽墨、湘君、一菲、曾小贤、展博、张伟……甚至还有一脸“我只是路过”表情的子乔。他们一个个跑得有点喘,脸上却都带着明亮的、温暖的笑容,像一簇簇小小的火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契地,朝着站在阴影里的她,齐齐张开了双臂。
那个姿态,像在迎接一个迷路归家的孩子,像在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更像在为她点亮一盏通往光明的灯。
下一秒,心凌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雏鸟,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片温暖的光明,朝着那群张开双臂等待她的人,踉跄着飞奔而去!
整个人,带着泪水和笑容,重重地跃进——
那片光明灿烂的、名为“家”的怀抱之中。
……
心凌最终被大家留了下来,正式成为爱情公寓(辐射区)的一员。
考虑到她需要静养的身体状况,以及公寓这群人时不时就能制造出“让心脏病患者原地去世”级惊吓的日常操作,再加上六楼目前只有三个装修好的套间,差不多已经是被塞得像沙丁鱼罐头,再也挤不进一个新租户,大家经过一番友好协商,最终将心凌安排进了楼下的3501套间。
3501目前只有两位佛系租客,这段时间一直在诚招新室友分摊房租压力。心凌的出现,对她们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霖——性格温和(看起来)、安静(希望是)、愿意长住(关键!)、房租按时交,简直是完美室友模板!
而对心凌来说,能住在离这群“光之源”如此近的地方,安全感和归属感都爆棚,自然是皆大欢喜。
于是,爱情公寓的楼下,从此多了一位笑容日渐明媚、努力奔向光明灿烂生活的女孩。而楼上那群“麻烦制造机”们,也多了一份需要时刻谨记“楼下住着心脏脆弱美少女,搞事需谨慎”的甜蜜负担。
生活,就在这楼上楼下的鸡飞狗跳与温情脉脉中,继续热闹地翻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