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关于“嵩犁”、“嵩车”以及李嵩李大人如何“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的吹捧之风,还在某些圈子里余音绕梁。但作为这场风波真正的苦主,永嘉侯世子林澈,却像是突然转了性,消停得让人有点不适应。
之前那个在庄子里暴怒砸东西、指天骂地发誓要报仇的“疯癫”世子,仿佛只是大家的错觉。现在的林澈,除了偶尔因为腰伤呲呲牙,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异常平静。
他甚至偶尔在“酥香记”或者“焕颜阁”露个面,面对一些相熟(或者自以为相熟)的顾客、掌柜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和打探,比如“世子爷,那农具的事儿您就别往心里去了,李大人那也是为了百姓嘛”、“是啊是啊,反正您也不靠那个吃饭”之类的屁话,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能扯出个懒洋洋的笑容,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
“啊?农具?什么农具?哦,你说那个啊!嗐,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李知府那是为民造福,本世子心里只有佩服,哪有什么追究不追究的?”
“推广好啊!利国利民嘛!本世子虽然没出上力,但精神上是绝对支持的!”
“对对对,您说得对,本世子还是安生做点小买卖,赚点零花钱实在。”
他那副浑不在意、甚至有点“与有荣焉”的德行,把不少人都给整不会了。心里嘀咕着:这世子爷难不成是真被打怕了?还是脑子终于被门夹清醒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认怂了?
连侯府里一直盯着他的三爷林墨堂,听到下人回报说林澈最近安分守己,除了捣鼓他那几个铺子,就是窝在庄子里养伤,对李嵩冒功之事只字不提,反而偶尔还替对方说两句“好话”,心里也是疑窦丛生。以他对这个侄子的了解,这混账东西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儿,这反应……有点反常啊?莫非又在憋什么坏水?可观察了许久,也没见林澈有什么异常举动,林墨堂也只能暂时将信将疑,认为是这小子终于认清现实,知道怕了。
然而,所有人都被林澈那副“人畜无害”、“安心养(装)老(死)”的表象给骗了。
平静的水面之下,往往是汹涌的暗流。
林澈比谁都清楚,想要扳倒一个根深蒂固、且有靠山的四品实权官员,光靠一腔怒火和手里那点黑材料是远远不够的。那只是“弹药”,你还得有能发射弹药、并且能保证命中目标的“枪炮”和“阵地”!而这“枪炮”和“阵地”,就是实打实的财力,和绝对可靠的人手!
所以,他表面上偃旗息鼓,一副“往事如烟随风散”的豁达模样,实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两件事上:疯狂搞钱,和秘密培植势力。
**第一,疯狂搞钱。**
“酥香记”和“畅饮斋”(透心凉)的生意,被他经营得更加红火。他推出了更多新花样,什么“香辣鸡翅桶”、“全家福套餐”、“限量版冰凉透心凉陶瓷杯”,甚至还搞起了“外卖”业务——雇了一些腿脚利索的半大小子,专门给那些不愿意排队的达官贵人府上送货上门,当然,得加收“跑腿费”。
“焕颜阁”那边也没闲着。他深知女人的钱最好赚,又捣鼓出了几款号称添加了“天山雪莲精华”、“深海珍珠粉”的新品,包装弄得极其精美,价格也定得死贵,专门瞄准那些不差钱的贵妇小姐。还搞起了“会员等级制”,消费越高,等级越高,能享受到的“独家定制”和“优先体验权”就越多,把那些贵妇们攀比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每天看着如同流水般涌进账房的银子,林澈脸上那点因为“隐忍”而带来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他一边数着银票,一边在心里冷笑:“李嵩老狗,你抢老子图纸能升官?老子就用你瞧不上的‘铜臭之物’,铸一把能砍了你狗头的刀!看谁笑到最后!”
**第二,秘密培植势力。**
这事儿,他交给了最信任的来福去办,而且要求绝对保密,连庄子里的其他人都不能知道详情。
汀兰院的书房,再次成了秘密指挥部。
“来福,咱们现在手头宽裕了,光靠雇来的那些护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林澈压低声音对来福说道,“那些人,给钱办事,忠诚度有限。咱们得有自己的班底,真正能打、敢打、而且只听咱们话的班底!”
来福眼睛一亮:“少爷,您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养人?”
“没错!”林澈点头,“你去物色一批人。要求有几个:第一,身家清白,但最好没什么牵挂,或者家里特别困难急需用钱的,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也容易控制。第二,身体底子要好,机灵,不怕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嘴巴要严!宁缺毋滥!”
他想了想,补充道:“可以从两个方向找。一是那些退伍的老兵,他们受过训练,有纪律性,虽然年纪可能大了点,但经验丰富,用来带新人或者做护卫骨干不错。二是去找那些……嗯,在街面上混过,但还没彻底烂透、有点血性又讲义气的年轻人。这种人,只要给足好处,再加以引导,往往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忠诚和战斗力。”
来福听得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少爷,我明白!就像……就像养家丁,但是要比家丁更厉害,更忠心!”
“对,就是私兵!不过这话可不能往外说。”林澈叮嘱道,“找到人之后,不要直接带到庄子里来。先在城外找个偏僻、不起眼的庄子或者院子买下来或者租下来,作为训练和驻扎的地方。找几个信得过的、从侯府退下来又会点拳脚的老兵去当教头,先操练起来。工钱给足,伙食搞好,告诉他们,跟着本世子干,亏待不了他们!但谁要是敢吃里扒外,或者管不住自己的嘴……”
林澈没说完,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让来福瞬间懂了。
“少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神不知鬼不觉!”来福拍着胸脯,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光荣。
于是,在京城一片“祥和”的表象下,林澈的“地下事业”开始悄然运转。大量的银子如同血液般,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他的商业帝国和秘密武装的构建中。他就像一只织网的蜘蛛,耐心地在阴影处,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力量网络。
他深知,在这个权力即真理的时代,没有自己的力量,就像没牙的老虎,再愤怒也只能无能狂怒。而现在,他正在给自己装上最锋利的爪牙。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看着窗外,想象着李嵩此刻在青州如何风光,如何得意。但他心中已无太多波澜,只有一种猎手等待猎物进入最佳射程的冷静和期待。
“跳吧,尽情地跳吧。你现在吞下去的每一分不义之财,将来都会变成勒死你的绞索。你现在享受的每一分虚荣,将来都会变成砸烂你脑袋的石头。老子等着你,把自己作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