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的碰撞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宇宙潮汐,在归墟之眼这片终极坟场中疯狂对冲、湮灭。联军倾尽所有的决死攻势,虽然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永恒的黑暗,将那纯粹的“宁静”撕扯得支离破碎,但代价,是如同洪流般倾泻而下的生命与存在。
东方,龙族战线。
那由万龙精魂与寂灭之力交织而成的法则之龙,在永寂尊者那无处不在的“寂灭波纹”与“规则抹杀”下,已然变得千疮百孔,庞大的龙躯上不断有燃烧的龙魂哀嚎着脱离、消散。敖轻轻位于龙首核心,龙珠已然布满裂痕,她绝美的脸庞上毫无血色,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龙血,但她依旧在燃烧着最后的祖龙血脉,维持着这龙族最后的骄傲。
“公主小心!”一声沉闷如雷的怒吼响起,一直如同最坚实壁垒般守护在敖轻轻侧翼的鲸将军,猛地甩动他那山峦般的巨尾,将一道悄无声息袭向敖轻轻的“存在否定”之力狠狠拍散!
然而,那“存在否定”的力量太过诡异霸道,鲸将军那足以硬抗星辰撞击的巨尾,在接触到那无形力量的瞬间,并未发生物理上的破损,而是其“存在”的概念开始急速淡化!他那庞大的身躯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摇曳不定,他那憨厚忠诚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随即化为一种释然的平静。
“老鲸!!”敖轻轻发出撕心裂肺的龙吟,想要冲过去,却被周围更加密集的寂灭波纹死死缠住。
鲸将军回过头,看向敖轻轻,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巨眼中,充满了如同长辈般的慈爱与嘱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下一刻,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作,彻底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这位忠诚的龙宫大将,从未存在于这片星空。
南方,青帝苑战线。
那逆流而上的生命赞歌领域,此刻已然缩水了十之七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芒黯淡到了极致。领域之内,原本郁郁葱葱的灵植虚影大多已经凋零、化为飞灰。数位资深的青帝苑长老,为了维持这最后的生命光辉,已然耗尽了所有生命力。
一位长老的身躯在翠绿色的光芒中,缓缓化作了一株虬结苍劲、却毫无生机的石化古树,扎根于虚无,依旧保持着伸展枝丫、庇护后辈的姿态。
另一位长老则化作了一朵巨大的、散发着最后芬芳的永恒之花,花瓣在绽放至最绚烂的瞬间,便凝固、碎裂,化为点点生命光尘,融入领域。
花神圣女脸色苍白如纸,她手中那朵本命灵花已然凋零,她轻叹一声,整个身躯化作无数飞舞的治愈孢子,如同最后的春雨,洒向周围伤痕累累的联军战士,自身则彻底消散。
森之守护者发出最后一声如同古木折断般的咆哮,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化为一片枯寂的森林虚影,如同墓碑,矗立在战线的最前沿。
生命,在以最壮烈的方式,对抗着消亡。
西方,巡天司战线。
那柄凝聚了三万天兵神魂与星辉的诛邪灭魔枪,依旧在顽强地向前突进,但其枪身之上,已然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神魂火焰不断从裂痕中逸散、熄灭。每前进一寸,都有成百上千的天兵,因为神魂本源耗尽,在金色的星辉中无声无息地魂飞魄散,彻底归于天地。
李天鸣将军金甲尽碎,浑身浴血,他持剑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如同钉在阵前的旗帜,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引导着残存的天兵,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那即将崩解的神枪之中。他身边,熟悉的副将、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化为星光消散,那每一道星光的湮灭,都如同在他心头剜下一块肉。
北方,冥土战线。
那由黄泉虚影与轮回枷锁构成的死亡禁锢,在归墟之力的持续冲刷下,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幽魇先生那由魂火构成的本体,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黑白无常两位判官,身形已然模糊到了极致,他们手中的哭丧棒与锁魂链上布满了裂痕。
不断有阴兵鬼将在执行禁锢任务时,被那纯粹的“消亡”意志同化,或者被“存在否定”直接抹除,连一丝魂火都未能留下。冥土的军团,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走向它们一直执掌的“死亡”的终极形态。
中央,千机城。
这座机械奇迹,此刻已然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外部那宏伟的机械星环几乎完全瓦解,只剩下零星的一些大型“巨神兵”单位还在顽强地开火,然后被寂灭波纹或规则抹杀化为废铁。城市表层的装甲大面积剥落、融化,露出了内部复杂的结构管道,许多地方冒着滋滋的电火花与能量泄漏的黑烟。墨痕之前那不顾一切的“造化洪流”轰击,虽然短暂地干扰了归墟之眼,但也让千机城本身承受了巨大的反噬与过载损伤。
墨痕本人瘫坐在控制台前,七窍流血,脸色灰败,他与千机城的连接变得断断续续,无数系统损坏的报告如同雪片般淹没了他。白芷强撑着为他稳定心神,但她的佛光也早已微弱不堪。云笈以血画符,那最后的禁忌符印悬浮在她身前,却因为法则环境的极度混乱而难以激发。阿土和星璇浑身是伤,被几名仅存的青帝苑德鲁伊强行拖回了相对安全的区域进行治疗,阿土还在不甘地挣扎着,想要再次冲出去。
战术,已然受挫。
联军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甚至燃烧了生命、神魂与存在,却依旧未能对永寂尊者与归墟之眼造成决定性的打击。永寂尊者那模糊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立于归墟之眼前,仿佛亘古不变。而归墟之眼本身,那不断闪烁的“空洞”,在承受了联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后,非但没有缩小或减弱,其散发出的消亡意志,似乎……更加浓郁了?
苏岩浑身浴血,拄着几乎要熄灭的周天星辰盘,勉强站立在塔楼边缘。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惨烈到极致的战场,看着那不断熄灭的光芒,听着那无声消逝的英魂呐喊,一股冰冷的寒意,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明悟,从他心底升起。
他明白了。
归墟,并非一个可以靠“破坏”或“毁灭”来战胜的敌人。
它本身就是“无”,是“终结”,是“消亡”的化身。一切基于“秩序”、“能量”、“存在”的攻击,无论多么强大,在触及它的本质时,都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或许能激起涟漪,但最终,都会被那无尽的“虚无”所包容、所吸收、所……同化!
联军越是用秩序的力量去攻击,归墟之眼似乎就越能从中汲取某种“养分”,那弥漫的消亡意志就越是强大!这就像用水去扑灭一个由“干燥”概念本身形成的火焰,只会让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继续这样下去,联军这最后的秩序之火,不仅无法照亮黑暗,反而会成为滋养这终极黑暗的燃料,被活活耗死在这里!所有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必须改变!
必须有一个截然不同的方法!一个能够触及规则本源,从根本上 “修复” 这规则的伤口,而非用“破坏”去对抗“消亡”的方法!
可是,方法在哪里?连上古的“观测者”与“造化宫”先辈,都只能选择封印,无法根除啊!
苏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手中那嗡鸣不止、光芒黯淡到极致的周天星辰盘。罗盘传来的,不再是清晰的指引或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深沉的悲鸣,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对“拨乱反正”的渴望。
他的目光,又缓缓抬起,越过那惨烈的战场,越过那模糊的永寂尊者,最终,死死地盯住了那片不断闪烁、吞噬万法的——归墟之眼!
那疯狂闪烁的“存在”与“不存在”的悖论……
那不断吞噬、却又仿佛在“吐出”着什么的状态……
那如同宇宙伤疤,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空白”与“可能”的……
一个疯狂、大胆、近乎自杀、却又似乎是当前唯一可能触及根源的计划雏形,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划过苏岩那因过度消耗而近乎枯竭的脑海!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握着罗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这个计划,成功率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加速他们的灭亡。
但这个计划,是唯一一个,可能不是去“对抗”归墟,而是去…… “理解” 它,甚至…… “利用” 它的方法!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身边仅存的、同样伤痕累累的伙伴们——墨痕、白芷、云笈,以及不远处被强行按住的阿土和星璇。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决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
“诸位……”苏岩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需要……改变战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