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老祖那源于明悟与救赎的壮烈牺牲,与永寂尊者那极致的“寂灭”意志在概念层面的同归于尽,所产生的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股蕴含着“净化”与“平衡”意味的庞大能量涟漪。这股涟漪以归墟之眼为核心,无声却迅猛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过这片饱经创伤的星域。
效果是立竿见影,且远超预期的。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那弥漫在整个战场,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如同冰冷深海般侵蚀着所有生灵心智与存在感的“消亡意志”。这股曾让真龙颓丧、让佛陀皱眉、让天兵魂飞的恐怖意志,其强度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衰减了大半!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着,但其中那 actively(主动)剥离、否定、令人疯狂的戾气与攻击性,却已荡然无存。剩下的,更像是一种恒定的、冰冷的“空”之背景辐射,虽然依旧令人不适,却不再具备那致命的侵蚀力。
紧接着,是那些如同潮水般从归墟之眼中涌出、充斥着整个战场的寂灭兽潮与扭曲的法则碎片。它们本就是归墟那狂乱“消亡意志”结合宇宙负面能量与残破法则的具现化产物。此刻,随着其“源头”的疯狂意志被大幅净化,这些寂灭兽如同被切断了能源的傀儡,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迅速变得透明、虚幻,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成片成片地消融、瓦解,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虚空之中。那些扭曲空间、撕裂法则的诡异现象,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迅速恢复稳定,虽然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早已千疮百孔,脆弱不堪,但至少不再 actively(主动)地制造混乱与毁灭。
战争的停止:
前一刻还充斥着法则对撞的轰鸣、能量爆炸的闪光、灵魂撕裂的哀嚎与不屈咆哮的惨烈战场,在短短数息之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幸存的联军战士们,无论是翱翔于星空的巨龙,扎根于虚空的灵植,金光黯淡的天兵,还是魂火摇曳的冥土幽魂,全都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龙族战士们收拢了破损的龙翼,悬浮在虚空,巨大的龙目中充满了血丝与难以置信的恍惚。他们看着身边刚刚还狰狞扑来的寂灭兽化为飞灰,感受着那几乎压垮龙魂的消亡意志骤然减轻,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青帝苑的德鲁伊和灵植守卫们,收起了催生到极致的攻击性藤蔓与荆棘,翠绿的生命领域依旧维持着,却不再用于对抗侵蚀,而是有些茫然地修复着自身与同伴的伤势。他们看着周围凋零的同伴所化的古树与灵花虚影,悲戚中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巡天司的天兵们,拄着残缺的兵刃,身上原本璀璨的星辉甲胄黯淡无光,许多同伴已然化作星光彻底消散。他们纪律严明,依旧保持着基本的阵型,但每一张染血的脸庞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深深的困惑。
冥土的军团则显得更加沉默,幽魇先生的魂火微弱地跳动着,黑白无常的身影几乎淡不可见,残存的阴兵鬼将默默地收敛着同伴逸散的魂火,气氛凝重而悲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片战场的中心——那依旧存在于那里,深邃、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归墟之眼。
它,还在。
但,它不再闪烁那令人心悸的悖论光芒,不再主动散发出那疯狂的吞噬与否定意志,也不再源源不断地吐出毁灭的洪流。
它就像是一个……安静下来的、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空”与“静”的气息,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攻击性”。
“结……结束了?”
一个干涩、嘶哑,带着剧烈喘息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平静。是阿土。
她半跪在虚空中,娇小的身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金色的巫血不断滴落,在虚空中化作细小的金色光点消散。她拄着几乎握不住的拳头,抬起头,望向身旁气息微弱却依旧勉力维持着【慈悲心盾】的白芷,又看了看不远处那身形几乎透明、与周天星辰盘融合的苏岩,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与希冀。
“那些鬼东西……都消失了……那个可怕的家伙……也感觉不到了……”她喘着粗气,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俺们……赢了?可以把墨痕和云笈……带回家……救活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传出了很远。许多联军战士闻言,眼中也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重返家园、与亲人团聚的渴望,是对……“胜利”的期盼。
然而,就在这时——
苏岩的洞察:
一直静立不动,仿佛与那归墟之眼一同陷入沉寂的苏岩,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化为星海的眼眸中,璀璨的星辰光辉已然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以及……一丝无法化开的、深沉的凝重。
他缓缓抬起手,那与周天星辰盘彻底融合、流淌着银色法则符文的手臂,指向那安静下来的归墟之眼。
“不……”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灵魂层面的沙哑与沉重,瞬间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浇上了一盆冰水。
“还没有结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苏岩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承载着整个星空的重量。他通过那与星辰罗盘彻底融合的感知,能清晰地“看”到,在那归墟之眼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那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
一个无法形容的、并非物质、也非能量,而是规则层面的“空洞”,依然存在着。
它就像宇宙法则躯体上一个无法愈合的“规则癌变”,一个永恒的、不断散发着“空”与“无”之信息的……“规则黑洞”!
幽冥老祖与永寂尊者的同归,净化掉的,只是附着在这个“癌变”根源表面的、由漫长岁月积累的疯狂意志、负面情绪以及偏执念头所形成的“污垢”与“炎症”。就如同清除了一个化脓伤口表面的腐肉与细菌,让伤口暂时不再溃烂、流脓,疼痛也减轻了。
但,那个最根本的“伤口”本身,那个导致“癌变”的规则缺陷,依然在那里!
它只是暂时“安静”了。
失去了永寂尊者这个“活跃的癌细胞”和疯狂意志的驱动,它不再 actively(主动)地吞噬、否定、扩张。
但它本质上的“空”与“无”的特性并未改变,它依旧在 passively(被动)地、持续地散发着那令万法归寂的背景辐射。而且,谁也无法保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不会因为某种未知的刺激,或者仅仅是漫长岁月的积累,而再次积聚起新的“疯狂”,孕育出下一个“永寂尊者”,甚至……更可怕的存在。
“我们只是……清除了表面的疯狂。”苏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清醒,“暂时遏制了病情的‘急性发作’。”
他收回手指,目光扫过残存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伙伴们和联军战士,沉重地说道:
“但根源的‘疾病’……那个规则的‘癌变’,还在。”
“它就像一颗埋藏在宇宙心脏深处的……定时炸弹。”
“现在,它只是睡着了。”
“但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恶化’。”
短暂的喘息:
苏岩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刚刚因为敌人消失、压力骤减而带来的那一丝虚幻的喜悦与松懈,瞬间被更深的忧虑与沉重所取代。
他们赢了?
不,他们只是……赢得了一次惨烈的阻击战。将一场足以瞬间毁灭一切的“急性死亡危机”,暂时转化为了一个虽然依旧致命,却或许能拖延更久时间的……“慢性绝症”。
最大的、最直接的威胁(永寂尊者及疯狂的归墟意志)被解除了。
宇宙万界,赢得了无比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终极的隐患,那源自宇宙规则本源的“癌变”,仍未根除。
希望犹存,但前路,依旧漫长而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