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她的眼睛。
那目光穿过光柱,落在我脸上。她站在祭坛一角,骨伞插在地面,手臂还在流血。我没有动,锁链缠着我的身体,一根根勒进皮肉。可就在对视的瞬间,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开了。
原来这些锁链不是为了困住我。
它们在抽取情感。每一道都连着某种记忆——杜凌菲掉眼泪的时候,宋君婉烧掉血种的时候,幽璃拼死维持符印的时候,血屠扑向敌人的时候……那些画面被吸进锁链,变成压制我的力量。
但我突然不想逃了。
我闭上眼,主动把那些记忆翻出来。我看自己背着血屠冲出毒雾,看他趴在我肩上咳血;看我在雨里挡在宋君婉前面,任由血溪宗主的掌风刮破脸颊;看杜凌菲为我挡下那一剑,剑尖从她肩头穿出时手指还在发抖。
这些事真实发生过。
这些人真的为我拼命。
锁链开始震动,裂纹从中间蔓延。我睁开眼,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双臂猛地一挣。咔的一声,第一道锁链断了,碎片化成红光飞散。
第二道在腰间炸开,第三道从肩头崩裂。我浑身是伤,但力气一点一点回来。我能感觉到七块红莲碎片在远处同时鸣响,像是回应什么。
最后一道锁链绕在脖子上,最粗也最深。它吸得最多,全是宋君婉的画面——她转身离开灵溪宗那天的背影,她在血池中睁眼时的冷光,她第一次对我露出笑的样子。
我伸手抓住那条锁链,用力往下一扯。
“啪!”
链条断裂,反卷回去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焦痕。我站在原地,喘着气,身体终于自由。
光柱比刚才更亮,照得祭坛中心一片通明。我能感觉到脚下地脉的跳动,像心跳一样稳。七块红莲碎片忽然离地而起,围绕我缓缓旋转。它们发出柔和的光,一块接一块飞到胸前,贴在衣襟上不动。
与此同时,袖子里那半块斩情剑残片滑了出来。
它是从混沌魔影核心带出来的,一直藏在贴身口袋。此刻剑身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红莲碎片同时亮起,光芒交织成网,把残剑裹在中间。
金属拼合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响都敲在我心上。缺口被填补,裂痕消失,剑脊浮现出莲花纹路。剑锋成型那一刻,整柄剑轻轻一震,自动转正,剑柄朝上,停在我手边。
我伸手握住。
一股热流顺着掌心冲进体内,直奔丹田。这感觉不像灵力,也不像魂力,更像是一种熟悉的东西——是我经历过的所有选择,所有坚持,所有不愿放弃的人和事,全被铸进了这一把剑里。
我低头看着剑身。
它不刺眼,也不张扬,只是安静地发着光。赤金色的纹路在剑面流动,像血液在血管里走动。我能听见它的声音,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里某个地方。
它说:该做了结了。
我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
地面立刻裂开细缝,蛛网般向外扩散。光柱跟着晃了一下,顶部炸开一圈波纹。我能感觉到四周的能量在变化,空气变得更重,呼吸都带着压力。
但这没关系。
我把剑举到眼前,左手抚过剑脊。温度刚好,像是为我量身打造。不需要试招,不需要运气,我知道它能做什么。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画面——无数个我,在不同世界战斗、失败、死去、重来。有的杀了所有人登顶巅峰,有的跪在地上求饶,有的干脆转身逃跑。
可只有一个我,始终记得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掉队。
那个才是我。
剑身微震,像是听懂了我的想法。我收回手,将剑横在身前,双脚分开站稳。战意从胸口升起来,越烧越旺,最后凝聚在双眼之间。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躲闪,不再是犹豫,也不是强行硬撑。就是简单地想做一件事,并且准备去做。
祭坛外的动静我没去管。我不知道有没有敌人靠近,也不关心暗影余党是不是还在潜伏。我现在只清楚一点——只要有人敢碰这座祭坛,敢打断他们维持的仪式,我就让他知道代价。
光柱开始往下压,从头顶灌入体内。灵力经脉全开,像干涸的河床迎来洪水。我体内的旧伤在愈合,断裂的经络重新连接,连骨头都在发出细微的爆响。
这是通天柱给的力量。
但它不是白给的。我能感觉到代价在哪里——一旦出手,就不会再有退路。这一剑之后,事情必须有个结果。
我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剑尖慢慢抬起来,指向光柱顶端。那里有一团最亮的光,像是出口,又像是眼睛。我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在看,但我知道,如果有人等着我失败,等着我崩溃,等着我求饶……
那就让他们看。
我陈默站起来了。
而且手里有剑。
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多,有些已经延伸到七角位置。红莲碎片虽已飞回,但痕迹还在。我能感觉到四股力量仍在支撑仪式——东边是血煞之力,西南是冰晶波动,北位有符印余温,东南角残留着兽血气息。
他们都撑住了。
现在轮到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灵力提到极限。剑身开始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这声音和地脉震动同步,和光柱频率一致,甚至和远处的心跳都能对上拍子。
我不是一个人在挥剑。
剑刃向前递出三寸。
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锁定目标。但整个祭坛猛然一震,光柱扭曲成螺旋状,顶部的光源剧烈闪烁。我能感觉到地下深处传来回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永恒之门?
还是谁的警觉?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剑不出则已,出必见血。
剑尖垂下,回到身侧。我调整呼吸,双腿微曲,重心下沉。这不是防守姿态,是出击前的最后一刻隐忍。
我能感觉到眉心有点热。
左眼的红莲印记在跳,右眼的纹路已经看不见。所有的混乱都平息了,只剩下最清晰的念头:保护眼前这些人,守住这座祭坛,终结这场争斗。
剑在手,意已决。
我抬起脚,准备迈出第一步。
剑尖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