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课办公室内,池田浩二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满地图和文件的办公桌后踱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压抑的愤怒。几次大规模搜捕行动都落了空,抓到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或是被胡乱攀咬的无辜百姓。那个代号“判官”的陆震云,连同他手下那几个核心成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上海滩的茫茫人海中。
但池田的直觉,那种在无数血腥审讯和阴谋中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却在尖锐地警告他:事情没那么简单。猎物并没有远遁,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上海。那种被人在暗处窥视、甚至是被戏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面上,死死盯着那张标注了无数红圈和箭头的上海市区地图。祥叔的死,虽然掐断了一条线,但也暴露了对方仍有外部联络的可能。最近一些零散的情报碎片,比如黑市上消炎药的异常流动,码头区关于陌生面孔的模糊传闻,还有那晚在十六铺附近莫名其妙的小火轮和枪声……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碎片,在他脑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陆震云可能重伤,但很可能得到了外部力量的秘密支援,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正在悄悄舔舐伤口。
“八嘎……”池田低声咒骂,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常规的拉网式搜查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他需要更精细、更隐蔽的手段。
他按下通话器,声音冰冷:“让行动队的马队长,还有负责码头和贫民区眼线的负责人,立刻来见我!”
不一会儿,马阎王和另外两个负责底层情报的头目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桌前。
池田没有看他们,目光依旧在地图上逡巡,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马队长,之前悬赏‘判官’人头的赏金,翻三倍。不,翻五倍!用黄金!我要让全上海的瘪三、流氓、乞丐都知道,只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就能一夜暴富!”
马阎王心里一惊,连忙躬身:“是!将军!属下立刻去办!”
池田又转向另外两人:“你们手下的那些地头蛇、包打听,全部给我动起来!重点查几个地方:所有黑市医生、药铺的异常交易;码头区所有废弃仓库、船只;还有闸北、南市那些战损严重的棚户区、无人管理的破庙!特别是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出现,或者有受伤的人需要藏匿的!记住,要悄悄的查,谁走漏了风声,我要谁的命!”
“明白!将军!”两人冷汗直流,连连保证。
池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城市。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那些遍布社会底层的眼线,就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陆震云只要还在上海,只要还需要食物、药品和藏身之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一张用金钱和恐惧编织的、更加细密阴险的大网,开始悄无声息地撒向上海的每一个阴暗角落。苏州河畔那个废弃码头上的安全屋,虽然暂时避开了风暴的中心,但也不再是绝对安全的孤岛。危险,正沿着水陆两路,向着那个藏着希望与牵挂的阁楼,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