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林的光芒依旧柔和,却已失去最初的安宁。无形的压力如透明茧房,包裹着停靠在水晶簇旁的残骸核心。
奥瑞利恩长老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意念余威在寂静中久久不散。
卡拉斯背靠祭坛,混沌之爪的指尖在冰冷骨甲上留下细微划痕。他闭目凝神,灵魂深处的剧痛与疲惫如背景噪音,意志却如精密网络覆盖四周。
浮岛核心的意念波动变得更加隐蔽,如深潭暗流。凯拉斯压抑的愤怒如闷烧炭火,塞拉气息愈加虚弱,铁锈色长老泰洛斯的意念则深沉如磐石。
暗爪躺在他调整后的位置,星尘水晶的光芒如温暖纱幔覆盖大半个身躯。效果缓慢而持续——左前肢暗金鳞肉下的鼓动明显减弱,翠绿星纹虽仍黯淡,却透出苔藓般顽强的生机。昏迷中的呼吸趋于平稳,混沌烙印的裂口被暂时束缚。
然而,卡拉斯捕捉到一丝微妙异样:当水晶光芒持续照耀暗爪,尤其是翠绿星火汲取能量微微跃动时,水晶内部流淌的液态星光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加速。
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无形石子,荡起细微涟漪。
卡拉斯混沌之爪微动,爪尖再次轻触水晶表面。这一次,他的意念如精密探针,模拟星火汲取能量的频率。
嗡...
温和秩序波动传来。当意念模拟特定频率时,水晶内部星光果然再次出现短暂加速!一股更精纯、更活跃的能量被引导而出,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如被拨动的琴弦余韵中的微弱颤音。
卡拉斯瞬间收回意念。他明白了:水晶光芒能滋养秩序封印,但并非无偿。每一次滋养都在微妙“刺激”水晶核心的能量循环,引发内部结构的微弱共振。
目前这共振极其微弱,除加速能量流动和那丝躁动外无显着后果。但对这座浮岛意味着什么?对那些依靠水晶压制“星尘瘟疫”的金属龙族,尤其是塞拉和泰洛斯这般虚弱的个体,这种共振会否带来不可预知的影响?
这发现如冰冷石子投入意志深潭。
就在这时,一股带着明显试探意味的意念波动,小心翼翼避开水晶光芒最浓郁区域,从侧面绕来。意念凝练锐利,带着压抑锋芒——是凯拉斯。
“人类。”凯拉斯开门见山,比奥瑞利恩少了几分居高临下,多了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的龙...状态稳定了?”
卡拉斯未作回应,冰冷意志如镜映照。
凯拉斯意念停顿,感受着沉默的分量,继续道:“水晶的光...能压制它体内的黑暗?就像...它能缓解我们的痛苦?”
他未提“星尘瘟疫”,指向却明确。
“压制,非治愈。”卡拉斯意念终于回应,简洁冰冷如陈述事实。他刻意强调“压制”,暗示不稳定的本质。
凯拉斯意念波动,咀嚼着这个词的分量。“压制...总比被吞噬好。”带着同病相怜的沉重,“我们...也在压制。用这座浮岛,用水晶,用...沉默。”最后二字充满苦涩。
“沉默,非力量。”卡拉斯意念如冰锥刺出。
凯拉斯意念如被击中要害,出现短暂紊乱。愤怒、不甘与被戳破隐秘的窘迫交织。“力量?”意念带着压抑低吼,“我们有什么力量?看着同胞在瘟疫中枯萎的力量?看着仇敌耀武扬威的力量?长老只想守着残骸,守着光芒,直到最后血脉熄灭在黑暗里!这算什么力量?”
绝望控诉中巧妙避开反叛字眼,更像情绪宣泄与寻求共鸣的试探。
卡拉斯未回应情绪。意志如深潭,投石不惊。只传递一个信息:“水晶的共振,在增强。”
凯拉斯意念猛地滞涩!所有愤怒不甘被巨大惊愕取代!他从未察觉,或从未想过水晶光芒在被特定频率引导时会产生如此变化。
“共振?...增强?”意念充满难以置信的警惕,“什么意思?对浮岛...对水晶...有什么影响?”
卡拉斯不再言语。将这冰冷事实抛给凯拉斯,如抛出一块烧红的炭。凯拉斯是激进派,渴望变局,但绝不会容忍威胁浮岛根基之事。
这发现足以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迫使他重新审视卡拉斯与暗爪的存在,重新权衡与长老的矛盾,甚至重新评估“存续”的代价。
凯拉斯意念如受惊之蛇瞬间缩回,带着巨大震惊与混乱。
水晶光芒依旧柔和洒落,翠绿星火稳定汲取力量。浮岛深处,奥瑞利恩的冰冷监视犹在,塞拉的虚弱气息如叹息。
但水面之下,因卡拉斯的发现与凯拉斯的试探,暗流愈发汹涌复杂。水晶的共振,成为撬动这座遗族堡垒内部平衡的、无人察觉的支点。
卡拉斯重新闭目,如蛰伏冰山,静待暗流涌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