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一根细针，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宴会厅内喧闹的嘈杂声。“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苏氏集团总裁苏晚晴女士——”
话音未落，如雷般的掌声骤然响起，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席卷而来。苏晚晴身着一袭黑色晚礼服，身姿高挑而优雅，她踩着高跟鞋，步履轻盈地走向舞台。
当她黑色的裙摆扫过地毯时，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斜刺里窜出。周梦琪不知何时挤到了台前，她手中捧着一杯红酒，手指紧紧握着酒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
“姐姐，您最近总熬夜看报表，一定很辛苦吧。这是我特意为您调制的提神酒，还加了您最爱的车厘子汁哦。”周梦琪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晚晴，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应。
水晶杯里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倒映出周梦琪眼底的紧张和不安。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昨晚在茶水间，当她和宋家长老通电话时，特意选择了一个最隐蔽的角落，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通风口的装饰花里，竟然藏着一枚微型摄像头，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就在苏晚晴的指尖刚刚碰到杯壁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伸过来，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腕骨。
林川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走出来，掌心还沾着方才理她领口时蹭到的香水味：“哇，今晚真是好酒不断啊！”他举着手机晃了晃，笑出虎牙，“不过这杯酒，我建议大家先别急着喝。”
周梦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林川拇指按在播放键上，喉结猛地滚了滚——那是她高中时最熟悉的小动作，每次他要拆穿她的小把戏前，都会这样无意识地吞咽。
“叮——”
录音声像颗炸雷。
“……γ-羟基丁酸溶在红酒里，她喝下去半小时就会声音嘶哑，到时候致辞时说不出话，苏氏股价至少跌五个点。”是周梦琪的声音，尾音还带着刻意压低的甜腻，“宋少那边说，只要成了，苏家那套海景别墅就过户给我……”
宴会厅里原本喧闹的声音突然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静得连水晶灯发出的轻微嗡鸣声都清晰可闻。
周梦琪的手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原本端在手中的酒杯突然滑落，“当啷”一声脆响，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酒杯里的酒液四溅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溅落在她那洁白如雪的裙摆上，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污渍。
周梦琪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飞快地扫过满堂宾客。只见张总原本捏着香槟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李董事的雪茄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毯上，正冒着一缕缕青烟。而那些刚才还围着苏晚晴喋喋不休地说教的几个老董事们，此刻却都像是被人突然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苏晚晴缓缓地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脚边那满地的碎玻璃，然后又慢慢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川。
林川的发梢上还沾着一些香槟酒渍，在宴会厅里的追光灯下，这些酒渍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仿佛是沾上了点点星子。苏晚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林川拽住她手腕时，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他说“战术性手抖”时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想到这里，苏晚晴突然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这异常安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实习生的心意，我领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一般，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周梦琪最后那一层伪装。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甜品台，马卡龙和奶油蛋糕滚了满地：“不是我！是有人陷害——”
“陷害？”林川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跳着录音时间戳，“今天早上九点十七分，茶水间通风口的摄像头录的。周小姐，你当时是不是还说‘苏晚晴那女人最讨厌香水味，我特意选了无香型喷雾’？”他模仿起周梦琪的语气，尾音甜得发腻，“对了，你喷在杯口的，是γ-羟基丁酸吧？”
周梦琪的脸瞬间煞白。
她想起今早喷药时，确实对着镜子调整过角度，生怕留下痕迹——可她怎么会知道，那个总穿旧牛仔外套的代驾司机，竟能在她转身时，把摄像头粘进装饰花里。
“啪——”
是苏晚晴的高跟鞋碾过碎玻璃的声音。
她弯腰捡起块带酒渍的杯壁，举到周梦琪面前：“检测中心半小时前回电，杯壁残留γ-羟基丁酸。”她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淡褐，“周小姐，你说我该以‘故意伤人’还是‘商业诽谤’起诉？”
周梦琪的双腿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膝盖一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直直地瘫坐在那一堆奶油里。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倒，无法再站起来。
周围的人群中，此起彼伏地传来一阵惊呼声和抽气声。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梦琪身上，有的露出惊讶的表情，有的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
周梦琪的视线模糊不清，她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她看到方才还对她露出笑容的前台小妹，此刻却像见了瘟神一样，迅速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苏明轩身上。苏明轩原本正坐在贵宾席上，此刻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如同被寒冰淬炼过一般，冷冽而无情地射向周梦琪。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女声突然刺破了周围的骚动。周梦琪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宋雨桐从主桌旁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原本应该是美丽动人的，但此刻却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裙摆处已经被揉出了一道道褶皱。
宋雨桐的眼尾微微泛红，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那是她从小养成的自残习惯。当她看到周梦琪的狼狈模样时，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
林川听到宋雨桐的声音，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他的目光恰好与宋雨桐发红的眼尾相对，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而在周梦琪的啜泣声中，林川却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他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了一颗薄荷糖，熟练地剥开糖纸，将糖放进了嘴里。
凉丝丝的甜味漫开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宋雨桐的目光，而是因为苏晚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发梢的香水味混着薄荷香，轻得像句没说出口的“谢谢”。
宋雨桐的话音像根绷断的琴弦，在宴会厅里激起细碎的颤音。
她粉色裙摆下的膝盖微微发抖，眼尾的红从刚才的浅粉晕成了滴血的胭脂——这是她从小到大，每当自认为“属于她的东西”被抢走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林川记得高二那年他帮隔壁班男生递情书，她也是这样红着眼尾，在教室后窗站了整节晚自习，指甲把窗框抠出了月牙形的凹痕。
“污蔑？”林川把手机往掌心一抛又接住，金属外壳撞出清脆的响，“雨桐同学记性这么差？上周三凌晨两点，你在宋氏顶楼酒窖说‘周梦琪这颗棋子得用在刀刃上’，我可是录了完整版。”他故意拖长尾音，眼角余光瞥见苏晚晴垂在身侧的手，食指正一下下轻叩大腿——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和他在代驾时见过的某个客户如出一辙。
宋雨桐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三天前确实在酒窖和家族长辈商量计划，当时喝了半瓶威士忌，酒气熏得她没注意到，林川送她回房时，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
“你、你这是非法取证！”她踉跄着往前迈了半步，高跟鞋卡在地毯缝隙里，差点栽进旁边的香槟塔。
“阿强哥，您说呢？”林川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宴会厅角落。
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阿强正端着空托盘往后台挪，闻言指尖一颤，托盘“哐当”砸在地上，银叉滚出两米远。
他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秘书小赵已经像道影子贴了上去，手臂精准扣住他的腕骨：“苏总，这位阿强先生三天前入职，简历上写着‘五年高端宴会服务经验’，但刚才我查了——他上个月还在宋氏集团后勤部当搬运工。”
阿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地甩动手臂想挣脱，却被小赵用擒拿手法按在墙上，后背撞得挂画歪斜。
“我、我就是打份工！”他声音发虚，眼角瞥见宋雨桐，又急吼吼补了句，“是宋小姐让我……”
“够了。”苏晚晴突然出声。
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明明不高，却压得全场鸦雀无声。
她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像深夜的湖面，“老顾，法务部到了吗？”
“刚到门口。”穿深灰西装的老顾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举着手机，“检测报告和监控录像都同步到宴会厅大屏幕了。”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周梦琪瘫在奶油里的狼狈模样，“另外，阿强先生的手机里有二十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备注是‘宋助理’。”
宴会厅的顶灯突然暗了两度。
大屏幕“唰”地亮起，周梦琪在茶水间调配药物的画面、阿强往苏晚晴座位下贴微型干扰器的画面、宋雨桐在酒窖拍着周梦琪肩膀说“事成之后海景别墅过户”的画面，像连珠炮似的砸进众人眼底。
张总刚要端起的香槟杯“啪”地放回桌，李董事慌忙踩灭脚边还在冒烟的雪茄——他们今早还收了宋氏送来的“合作意向书”，此刻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林川看着大屏幕上自己偷偷安装摄像头的画面，突然笑出了声。
他摸出兜里最后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时故意把糖纸揉得沙沙响：“各位，今晚的豪门剧本比我演过的喜剧还精彩。”他歪头看向苏晚晴，后者正垂眸整理袖扣，耳尖却悄悄染上了浅粉——这是他上周代驾时发现的，每当她被戳中柔软处，耳尖就会泛红，“不过我有个冷笑话，比阴谋有意思多了。”
“林川！”宋雨桐尖叫一声，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珠。
她看见苏晚晴的目光落在林川剥糖的动作上，那是她追了林川十年都没见过的眼神——像春夜的月光，温柔得能融化积雪。
“冷笑话是——”林川把薄荷糖塞进嘴里，凉意在舌尖炸开，“豪门套路深似海，不如代驾送关怀。”他转身面向舞台，伸手虚扶苏晚晴的手臂，指尖隔着西装料能触到她皮肤的温度，“该您上台了，苏总。”
苏晚晴的喉结动了动。
她望着林川发梢那点淡金色的香槟渍，想起刚才他拽自己手腕时说的“战术性手抖”，想起他手机里存着的、她作为“晚晴”弹琴的未公开视频——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秘密，却始终像团暖融融的篝火，不急着烧穿她的冰壳。
“各位。”她踩着碎玻璃走向舞台，高跟鞋声清脆得像敲在人心上，“苏氏集团的门，永远为光明敞开。”
掌声如雷。
有人吹起了口哨，张总带头站起来鼓掌，李董事的雪茄灰扑簌簌掉在西装上都顾不上拍。
林川靠在舞台侧幕，看着苏晚晴在追光灯下扬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那些深夜代驾时见过的霓虹，都不如此刻她眼里的光耀眼。
宋雨桐攥着桌布的手青筋暴起。
她看着林川望着苏晚晴的眼神，指甲深深扎进掌心里，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角落里的香槟塔反射着光，在她眼底投下碎钻似的光斑——可她的目光比那光斑更冷，像淬了毒的针。
宴会气氛稍缓时，她悄悄摸出手机，按下了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