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军报如同一声惊雷，彻底打破了长安表面上的平静。朝堂之上，原本关于是否封王的争论瞬间被东南海疆的紧急军情所取代。倭国八幡残部与不明势力勾结，竟敢公然袭击大唐商船，试探海岸，其舰船形制更疑似前隋样式，这背后蕴含的信息，让所有明眼人都感到心惊。
“陛下！八幡倭寇，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更与不明妖人勾结，窥伺海疆，若不及早剿灭，必成大患！”程咬金第一个出列，声如洪钟，主张立即发兵征剿。
“卢国公所言甚是，然跨海作战，非同小可。”房玄龄持重道，“敌军舰船疑似前隋遗泽，恐非寻常倭寇，其战力、目的皆不明。冒然兴兵，若有不测，恐损国威。当以查明敌情为首要。”
“查？再查下去，恐怕倭寇的船都要开到渭水河边了！”尉迟敬德脾气火爆，“要俺说，就当调集登州、莱州水师，联合江南道府兵，以雷霆之势，将其一举荡平！”
文臣主慎，武将主战，朝堂之上再次争论起来。
端坐龙椅的李世民，目光深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并未立刻表态。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位列勋贵之中，却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凡身上。
“林爱卿。”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你于格物、商贸乃至军略，皆有独到见解。此番东南之事，你以为该当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凡身上。这位刚刚辞去王爵殊荣的年轻县公，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林凡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回陛下，臣以为，房相与卢国公、鄂国公之言，皆有道理。”
他先肯定了双方，随即话锋一转：“敌军舰船疑似前隋样式，且能与八幡残部勾结，其背后恐非简单倭寇，极可能与臣正在追查的‘蓬莱墟’及前隋秘辛有关。冒然大军征剿，若其依托海外险地，或拥有非常之手段，我军恐难竟全功，甚至可能打草惊蛇，使其隐匿更深。”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海疆不容有失，国威不可轻侮。故臣以为，当双管齐下。明面上，可命登莱水师加强巡防，遇敌即击，彰显朝廷态度，护卫沿海安宁。暗地里，臣请旨，率一支精干船队，以商贸或探索为名，先行出海，查明敌酋根底、‘蓬莱墟’虚实，若有机会，可相机行事，擒贼擒王！”
此议一出，众人皆是一怔。林凡这是要亲自冒险，深入虎穴？
“不可！”长孙无忌立刻反对，“林县公乃国之栋梁，岂可轻身犯险？海外之地，凶险莫测，若有闪失，朝廷损失巨大！”
“赵国公所言极是。”魏征也附和，“探查敌情，派得力将领即可，林县公当坐镇中枢，统筹全局。”
林凡却道：“陛下，非是臣妄自菲薄，或贪功冒进。实因此事牵扯格物秘辛、前隋遗泽，非熟知内情者难以应对。臣麾下格物书院，已根据所得海图与前隋典籍，设计建造新式巨舰，更备有应对非常手段之器物。由臣亲往，方能随机应变，把握时机。且臣此行，亦为探寻海外作物、航道，于国于民，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必要性，也描绘了潜在利益，更是隐晦地提及了自己拥有的“非常规”力量和研究。
李世民目光闪动，显然在权衡。他深知林凡的能力和秘密，也明白“蓬莱墟”可能蕴含的价值与风险。让林凡去，确实是最可能成功的选择，但……也确实冒险。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上殿，在李世民耳边低语几句。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点了点头，随即对众臣道：“关于林爱卿所请，容朕再思。今日议事暂且至此。林爱卿，散朝后，你且留一下。”
暖阁内，除了李世民与林凡，还有被特意召来的朱黑胖。
朱黑胖还是第一次面圣，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副宝贝算盘和一个小食盒。
“不必拘礼。”李世民看着朱黑胖那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语气倒也温和，“朱供奉，朕听闻你善于庖厨，更兼……福缘深厚？今日召你来，是想尝尝你的手艺，也听听林爱卿这远航之策，还有何玄妙。”
原来，李世民是想更直观地了解一下林凡这支“特殊船队”的底气，而朱黑胖作为林凡麾下着名的“福将”兼厨子，自然成了考察对象之一。
林凡心中明了，这是皇帝在做最后的评估。
“黑胖，陛下想尝尝你的手艺，把你准备的呈上来吧。”林凡对朱黑胖示意。
“是……是！”朱黑胖连忙跪下，将食盒高举过头顶，“草……草民献丑了！这是草民特制的……‘定风辟浪海鲜浓汤’！”
内侍接过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汤盅。盖子揭开，一股浓郁鲜香顿时弥漫开来，汤色奶白，里面隐约可见饱满的贝肉、虾仁和某种白色的鱼块，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卖相极佳。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汤汁入口，层次丰富，鲜味十足，带着海洋的气息，却又没有丝毫腥气，反而有一股淡淡的、令人神清气爽的暖意流入腹中。
“嗯！鲜美异常！”李世民忍不住赞了一句，又舀了一勺，“此汤何故名为‘定风辟浪’？”
朱黑胖见皇帝喜欢，胆子也大了些，憨笑道：“回陛下，这汤用了好几种深海鱼骨和海藻熬制，俺还加了点……呃……书院里研究的那个……提神的药材粉末。俺寻思着，出海容易晕船，喝点这个，能定心神，不怕风浪！”
他所谓的“提神药材粉末”，其实是墨方根据林凡带回的典籍，初步提纯的某种薄荷与姜的混合精华，确实有缓解晕船的功效。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觉得这名字倒也贴切。
喝完汤，李世民看向林凡：“爱卿，你方才在朝堂所言，朕已深思。你欲亲往，风险甚大，朕实难放心。然，若无人能担此重任，海疆之患，恐难根除。”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也罢！朕便准你所奏！特命你为**钦差巡海使，总领东南海疆探查、通商及应对非常之事宜**！登莱、江南水师，皆需配合于你！所需一应人员、物资，可由王伟协同户部、工部调配！务必查明敌情，扬我国威，若遇‘蓬莱’相关，便宜行事！”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林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叩拜。
“至于你，朱黑胖。”李世民又看向一旁紧张等待的朱黑胖。
“草……草民在！”
“朕封你为**巡海使司膳官**，正八品，专职负责远航船队膳食。望你用好你这身本事和……福缘，助林爱卿马到功成！”
朱黑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厨子，竟然真的当上了有品级的官了！虽然是小小的八品，但那也是官啊！
“谢陛下！谢陛下隆恩！草民……不，臣！臣一定把船队的饭做得香喷喷的，保证不让一个人饿肚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磕头，怀里的算盘珠子都被震得哗啦作响。
看着他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连李世民都忍不住莞尔。
林凡获得皇帝全力支持的消息迅速传开，远航计划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巨舰的建造日夜不停，人员物资迅速集结。
这一晚，林凡、王伟、墨方、徐海以及刚刚走马上任、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朱黑胖，再次聚在一起，做最后的推演。
王伟铺开最新的海图和情报汇总：“根据月倾城最新传来的碎片信息和登州水师的遭遇，基本可以确定，敌方主力盘踞在东海之外的一片迷雾海域，疑似‘蓬莱墟’外围。其核心人物，可能并非倭人，而是……前隋遗民与掌握了某种秘术的‘方士’结合体。他们手中，极可能也掌握着一把甚至多把‘钥匙’。”
墨方指着巨舰的模型：“‘楼船’预计再有月余便可下水试航。根据黑胖提供的思路改进的‘多针罗盘’也已制成样品，稳定性远超旧式指南针。火器方面，‘火龙出水’可在三百步内精准打击敌舰，‘神火飞鸦’亦可用于扰敌和登陆作战。”
徐海补充道：“老夫根据祖上手札，标注了几处可能的安全航线和危险区域。但‘蓬莱墟’外围的‘吞舟之涡’与‘覆岛之雾’变幻莫测，还需格外小心。”
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就绪，但林凡心中那股不安却越发强烈。月倾城警告的“他们”，究竟是谁？前隋遗民与方士的结合，会拥有怎样的力量？
朱黑胖听着这些，只觉得云山雾罩，但他紧紧抱着自己的算盘和那枚崭新的八品官印，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他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煞有介事地问道：“东家，王大哥，墨先生，徐老爷子，咱们这趟出去，大概要去多久？俺得算算要带多少咸鱼、多少腊肉、多少米面……”
众人看着他一本正经计划着“伙食储备”的样子，都不禁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林凡也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收敛。他望向东南方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迷雾深处的敌人与秘密。
“无论多久，无论前方有何艰险，此行，势在必得。”
**只是，他隐约感觉到，在那片神秘的“蓬莱墟”等待他们的，将不仅仅是敌人和秘宝，或许，还有关乎他自身来历，以及这个世界终极奥秘的答案。而月倾城，她又在那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的警告，是提醒，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端？**
（第29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