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缓缓闭上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道沉郁的阴影,他握着丛云切的手没有松,指腹摩挲着刀身上熟悉的纹路。
他知道的,远比甲板上这些焦灼的儿子们要多得多。
所以,当得知萨奇打捞起了一颗恶魔果实时,他就知道,蒂奇要出手了。
他曾暗中观察,甚至在训练时刻意试探,可蒂奇总能完美藏起破绽,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安静地待在队伍里,像一个普通的船员,丝毫不展露自己的实力。
可真的就像莉莉丝所说的那样,暗暗果实或许已认其为主,他竟然真的从自己手中逃脱了。
时间回到刚才,船舱里,蒂奇的刀带着淬了狠劲的风,直刺萨奇心口。
萨奇凭着五年前埋下的警惕,猛地用胳膊格挡,最后留下了胳膊上的伤口。
就在这瞬间,“轰”的一声巨响震得船舱发抖!
丛云切的刀风裹挟着白胡子的怒火,从舱外直接劈开了厚重的船壁,木屑纷飞中,一道寒光直逼蒂奇后心。
可蒂奇像早有预判,脚步猛地一错,左手瞬间抄起桌上那颗暗暗果实,借着刀风的冲劲,身体像只蓄势的豹子,灵活地翻身跃出甲板。
他稳稳落在海上那艘早已备好的小船上,船板被他踩得微微下沉。
打开发动机的瞬间,白胡子的第二刀已至,刀风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劈在小船边缘,木船瞬间裂开一道大缝,海水疯狂涌入。
蒂奇眼神带着惊恐,却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保护着船不被击碎,胸口被刀风扫中,皮肉炸开,鲜血瞬间染红了胸膛。
他咬着牙,连捂都没捂伤口,左手死死攥着暗暗果实,右手将动力拉满,小船像离弦的箭,冲破夜色,只留下一道溅着血的水痕,迅速消失在茫茫大海里。
船舱内,萨奇没管流血的胳膊,迅速跑了出来,看着白胡子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怔愣。
而甲板上,白胡子握着丛云切的手青筋暴起,刀身还在微微震颤,眼底的怒火与沉郁,比夜色更浓。
……
队长们沉默地站在甲板上,眼底的痛惜里藏着几分早有预料的沉重。
只有艾斯,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气。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员,竟然对同船的伙伴下了死手,踩破了白胡子海贼团的铁律——不得杀害同伴!
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萨奇没有死亡,没错。但他能躲过,是凭自己多年的身手与警觉。
可蒂奇是偷袭,从主观来讲,蒂奇就是抱着“杀了萨奇”的心思动手的,那确确实实是触犯了这条铁律。
艾斯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四年前莉莉丝的提点,刚才那一刀,萨奇根本躲不过去,此刻早已成了房间里的一具尸体。
少年人骨子里的冲动与对“同伴”二字的执拗,让他完全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白胡子面前,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声音带着沙哑,却掷地有声。
“老爹!蒂奇是我的队员,他竟然想要杀害同伴,这是在践踏白胡子海贼团的铁律!请让我去追击他,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他的目光灼灼,像燃着的火,完全没注意到白胡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与担忧。
他只知道,同伴被伤,铁律被破,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马尔科快步上前,伸手攥住艾斯的胳膊,青蓝色的火焰还带着刚治愈完萨奇的余温,语气里满是急切。
“冷静点!艾斯!蒂奇既然敢动手,肯定早算好了退路,现在追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的手劲不小,可艾斯像头被惹毛的猛兽,猛地甩开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闷着头就往船舷冲。
“艾斯,不要冲动!”身后传来萨奇的声音,他刚包扎好的肩头还渗着血,快步走到他身后,“蒂奇的实力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样,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艾斯的脚步没停,直到白胡子沉喝一声,“等等!”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巨石砸在甲板上。
艾斯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绷得笔直,拳头攥得更紧了。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怒火,心里却早有了主意。
若是老爹拒绝,他就直接跳到小船上,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蒂奇揪回来。
“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震耳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莫比迪克号的甲板上炸响,白胡子粗壮的手臂猛地拍在船舷栏杆上,橡木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垂着眼,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比谁都清楚,艾斯这一追出去,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但他不能劝。
面对艾斯这种骨子里刻着倔强的少年,温言软语只会被当成阻拦。
唯有抛出一条更“合理”的路,才能拽住这头即将脱缰的野马。
他抬起头,月牙胡子在海风里微微颤动,声音沉得像淬了铁,“老子可是白胡子!伤害了同伴的人要是让他就这样溜了,老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艾斯的心湖。少年紧握的拳头松了松,紧绷的脊背缓缓挺直,终于从船舷边回过了头。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还燃着未熄的怒火,却又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期待,直直望向甲板中央的男人,“老爹,你想怎么做?”
那语气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
他盼着老爹能开口,跟他说“去吧,把他带回来”。
白胡子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马尔科身上。
他喉结滚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马尔科!”
马尔科迅速走了过来,大海般的眼眸闪过一丝了然。
“放出消息。”白胡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滚碾而出,带着久经大海沉淀的威严,没有一丝波澜,却比怒喝更让人不敢违抗。
“马歇尔·d·蒂奇,背叛白胡子海贼团,即日起,逐出船队!”
说到“背叛”二字时,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彻骨的寒意,那是对同伴拔刀相向者,最彻底的否定。
不等甲板上的船员从震惊中回神,白胡子继续开口。
“另外,白胡子海贼团对其发出悬赏——不论生死,谁能将他带到我面前,便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四个字,轻得像海风拂过,却重得让整个甲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咸涩的海风卷着船帆,发出猎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道判决伴奏。
“是!”马尔科的回应紧随其后,蓝色的眼瞳里满是凝重,他立刻转身,双翼展开的瞬间,便要去执行这足以震动整片大海的命令。
艾斯僵在原地,双脚像被钉在了甲板上。方才还燃着期待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骤然凝固,里面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指缝里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没等来“去追”的许可,却等到了一个比亲自追杀,更狠、更绝的判决。
众人都清楚这则消息的分量。
世人不会去深究蒂奇背叛的细节,只会疯狂揣测:能让白胡子如此动怒、甚至开出“一个要求”的悬赏,蒂奇一定从船上偷走了足以颠覆格局的宝物!
到那时,不用他动手,整片大海的海贼、猎人,甚至海军,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对蒂奇展开一波又一波的围堵与探查。
蒂奇将再也没有藏身之地,只能在无休止的追杀中疲于奔命。
更何况,“向白胡子提一个要求”。
这可比任何数额的赏金都要诱人。
那意味着可以换取庇护、资源,甚至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无数人会为了这个条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蒂奇。
艾斯望着老爹宽阔的背影,喉结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他还是没有再追下去。